他當時和陸笙之還有莊澤行待在一起，他們兩人應該也中招了。混亂之中，他有可能去到了彆人的回憶裡。

而這小沙彌，一尋應該隻是法名，他的俗名可能是……

“阿澤……？”賀忘舟遲疑著，叫出那個名字。

一尋閉著眼睛，似乎在極力忍耐痛苦。

賀忘舟站在他對麵，久久無言，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有關莊澤行的傳言很多，卻從沒人知道他到底經曆過什麼。

師叔在桌邊搗鼓完，又拿了幾顆藥丸子，讓一尋吃下。

“不要隨便……嘖。”賀忘舟本想阻止，卻無能為力。

已經發生過的事是無法更改的，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尋將那不知名的藥物吞下。他有些不情願，但師叔看了一眼桌上的糖果，一尋便會意。

賀忘舟走到桌邊查看。那糖果就是極為普通的硬糖，超市裡會拿來找零的那種。

“嗯？這是……？”他的目光掃過桌麵，忽然被什麼吸引了目光。

他拿下一個試管，用手扇聞，然後被嗆得連連咳嗽。

“果然……”

他看著那東西出神，沒注意到身邊的一切正在漸漸融入黑暗，直至消失。

“你不應該在這裡。”

忽然響起的童聲讓賀忘舟愣了一下，他回身，發現一尋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藥桶不見了，老僧也不見了，再去看手上的試管，也不見了。

“你……看得見我了？”賀忘舟上前兩步，在他身前蹲下。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人能知道這一切就好了，如果有人能幫我就好了。”一尋麵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個孩子，“可是當我看見你身影的那一瞬，我就知道，從未有人來過。你不屬於這裡。”

看樣子是回憶主人因為痛苦陷入了情感混亂，陰差陽錯發現了他。

“沒錯，這裡隻是一段回憶。”賀忘舟拉過他的手，輕輕撩起袖子，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皮膚，“你叫莊澤行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俗名？”

“因為我是你朋友。”

一尋沉默了一下：“我沒有朋友。”

“以後會有的，你會擁有你想要的一切。”他的手指輕柔劃過傷口，“這些傷，也會痊愈的。”

“你覺得我惡心嗎？”一尋問。

“不。”賀忘舟揉了揉他光禿禿的腦袋，“你強大又溫柔，你是……”

他想起人們給他取的外號，白麵凶神。

“你是低眉的金剛。”他笑了笑。

一尋不說話了，不知是不能理解他的言語，還是覺得他在哄小孩。

“那，一尋，我被困在這裡了，你能幫我離開嗎？”他道。

“你不是我朋友嗎？為什麼不留下來陪我？”一尋反問。

賀忘舟啞然失笑：“因為還不是時候。未來的莊澤行更需要現在的我。”

一尋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決定。賀忘舟也不說話，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問：“我以後真的會有朋友嗎？”

“會，還不止我一個呢。”賀忘舟笑道，“所以你要對未來充滿期待。”

一尋又陷入了自我糾結。賀忘舟發現這小孩真是好哄，一點壞心眼都沒有。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就像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那你要我怎麼幫你？”

“我想知道，在此時此刻，你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賀忘舟有點擔心直接要他會不給，沒想到一尋隻是思索片刻，忽然從懷裡摸出了一顆糖果。

是先前師叔用來哄他的那個。

或許他在這段回憶裡，這就是唯一的色彩。

“你願意給我……？”

賀忘舟話沒說完，一尋就將糖果放在了他掌心。

糖果接觸到掌心的一瞬，一尋身上忽然爬滿了裂紋。

賀忘舟心裡一驚，下意識想要伸手抓住他。但緊接著，小沙彌就碎裂開來，化作一捧星塵，在空中飄散。

四周的黑暗世界也開始坍塌，露出藏在黑暗之後的點點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