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囑 您將與梁頌晟先生訂婚。(2 / 2)

餘念下巴墊在她肩膀,吸了吸酸脹的鼻子,“才不辛苦,爺爺不喜歡我哭,我不會哭的。”

餘念忍住淚水,不斷安慰自己。

爺爺九十八歲去世,算是喜葬了。他走得很安詳,治療期間也沒有承受太多痛苦。

爺爺最大的遺願是希望他開心,隻有他真的快樂,爺爺才會安息。

不僅是爺爺,爸爸媽媽也在天上看著他,他要振作起來,努力生活下去。

楊枝棋順撫他的後背,心裡空蕩蕩的,“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餘念吸吸鼻子,從她肩膀起來,“相比那些,我覺著這個比較麻煩。”

楊枝棋發現了名片,“省醫院神經外科梁頌晟。”

“梁頌晟?我記得……好像是梁叔叔的弟弟?”

餘念:“嗯,就是他。”

楊枝棋:“他怎麼了?”

“我以後要去他那邊住了。”

“橋豆麻袋,為啥?”

餘念把卡片往袖口裡塞,吮著下嘴唇,“唔……好難說出口。”

楊枝棋感受到了甜瓜的味道,使勁晃他肩膀,“啥情況啊,快說快說!”

餘念燒紅了耳廓,用手捂住臉,“他、他是我未、未婚夫。”

“啥啥未婚夫?”楊枝棋眼睛瞪得溜圓,“不是,我記得他大你不少吧?”

餘念的臉使勁往手心埋,“嗯……確切說,是十三歲啦。”

“你倆認識嗎?就草率結婚?”

商業聯姻在豪門並不稀罕,楊枝棋剛和餘念玩的時候,她爸也以為兩人互有好感,還問過她想不想和餘念結婚。

但他倆是好基友、好CP,一起出cos、追番,像家人一樣親密,但就是沒有愛情。

餘念:“好多年沒見了,也不好說認不認識。”

楊枝棋越想越生氣,“餘爺爺怎麼想的?他是不是生前受脅迫了,讓你當豪門犧牲品?”

“不是啦,不是爺爺的原因。”餘念摳摳手指,“是我……自己選的。”

瓜王的眼睛徹底亮了,“好啊念念,你竟然背著我選老公,還不告訴我!”

“哎呀,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怎麼能作數。”

餘念第一次見梁頌晟,是四歲那年,陪爺爺參加了梁頌晟父親的葬禮。

他一眼發現了當時十七歲,身材高大挺拔,又少年氣十足的梁頌晟。

小小的餘念不懂人情.事故,但他知道家人去世是很難過的事,就過去安慰梁頌晟。見對方不驅趕他,便像個小尾巴似的,在梁頌晟身後待了一整天。

從那以後的大半年,他有事沒事就去梁家串門。

後來爺爺問他,“念念啊,你這麼喜歡小晟哥哥,長大了跟他結婚可好?”

四歲的餘念哪裡懂結婚的含義,他隻知道,兩個人結婚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滿口答應,為此還叨念了一兩年,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能嫁給梁頌晟哥哥,什麼時候才能每天見到他。

隨著梁頌晟離家上大學,還有餘念年齡的增長,這事早拋到了腦後。

他怎麼都想不到,爺爺卻當了真,還寫進了遺囑。

“餘念啊餘念,你這大學還沒上呢,未婚夫就先有了哈哈哈哈哈哈。”楊枝棋笑得四仰八叉,“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姐姐我一定親自給你縫禮服,再包個超大的紅包。”

楊枝棋學服裝設計,餘念的cos服都由她親手縫製。

餘念把抱枕裹到胸前,弓著身子往沙發縫隙裡鑽,“枝枝姐不許笑了,再笑不理你了。”

“好啦,不逗你。”楊枝棋把他從沙發縫裡拽出來,“你現在對他什麼感覺?”

自從梁頌晟上了大學,他們幾乎沒有聯係。學醫本就繁忙,聽說梁頌晟還在國外進修了三年博士,算下來有十年沒見了。

“好多年不聯係了,還能有什麼感覺。”餘念腦海中浮現梁頌晟模糊的臉,“但、應該不太討厭吧。”

“他長啥樣來著?”楊枝棋掏出手機,點開醫院的官方網站,“聽說他在省醫院挺牛X的,應該能搜到他的照……”

楊枝棋消了音。

餘念靠過來看屏幕,

幽幽目光定格在上麵。

看他緩慢變紅的臉,楊枝棋挑著眉梢,“怎麼樣?”

手機裡是張藍底證件照,下麵配有梁頌晟的個人簡曆。

男人裡層穿了件黑色暗紋襯衫,外麵套著白大褂,左胸口的方兜上插了枝黑杆鋼筆。他鼻梁高聳,穩重成熟,頭發打理得乾淨整齊。像是流水線打造的尖端藝術品,嚴謹但毫無生氣。

餘念懷裡的抱枕抓變了形,“看起來……怪凶的。”

楊枝棋看戲似的,“不喜歡?”

“也沒有。”餘念把臉按在靠枕上,聲音像封進蜜罐裡,“其實、還蠻帥的。”

楊枝棋:“不討厭就行,先試著處處唄。我聽我爸說,梁叔叔對他弟弟向來讚不絕口,恨不得誇到天上。”

“有長相有學識有能力,還跟你門當戶對,屬於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優質男。”

餘念羞得躲回沙發角,“可要是他不喜歡我怎麼辦嘛。”

餘念早已紅透了耳根,楊枝棋實在沒忍住,湊上來揉他毛茸茸的短發,“我們念念這麼可愛,這世界上還能有不喜歡念念的人?絕對不可能,絕對!”

楊枝棋是餘念的頭號姐姐粉,不允許任何人說半點他不好。

但餘念很清醒,“也不是人人都喜歡我這樣的。”

“你等著,我有個姐妹在省醫院當護士,正好找她了解一下。”楊枝棋邊說邊翻通訊錄,“他要是風評不好,甭管婚事是誰定下的,咱絕對不結。”

電話打通,沒聊兩句,對方直接潑了盆冷水,“小枝,我勸你放棄,沒戲。”

“怎麼了?”

“梁醫生和感情絕緣,真沒用的。全院多少醫生護士前仆後繼,他那顆心是冰山上的實心鐵,又冷又硬。”

這樣的回答讓楊枝棋很滿意,“哎呀你誤會啦。我對他沒興趣,是幫我朋友打聽。我朋友就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越詳細越好。”

“梁醫生啊,醫大神經外科方向碩士,德國TOP ONE醫學院博士……”

“哎等等。”楊枝棋點開揚聲器,把手機舉到餘念方便聽的位置,“好了,繼續。”

“哦,行。梁醫生身高一米八六,體重……”

“哎再等等,外貌學曆的就彆說了,說點他的興趣愛好。”

“梁醫生平時也就是看看報喝喝茶,據說家裡有很多古董字畫,好像還喜歡雕刻玉石之類的。不過都是聽說,他在醫院隻談工作,很嚴肅的。”

看報喝茶,古董字畫。

餘念不知道楊枝棋怎麼想的,但他腦子裡浮現的是手握文玩核桃,去公園遛鳥的退休大爺。

爺爺生前都不這樣的。

楊枝棋忍不住打斷,“他就沒有稍微年輕點的興趣愛好?”

“年輕?”對麵的人想了想,“健身算年輕嗎?他身材不錯,肩寬腿長的,據說長期鍛煉。他們外科醫生身體素質必須好,動不動就十幾二十多個小時的手術,一般人真扛不住。”

楊枝棋徹底對興趣愛好死心,又問:“他平時性格怎麼樣?”

“嗯……按我們的話說,你可以認為他沒性格。”

“什麼意思?”

“他這人從不表現喜怒哀樂,永遠頂著張古板且冷漠的臉。說實在的,就他那張臉,除了帥真是毫無用處,還嚇人。”

“他不喜歡接觸出工作以外的任何新鮮事物,再加上非常有年代感的愛好,所以在醫院,我們私下都叫他老古董。”

楊枝棋心裡越來越沒底,“他有沒有討厭的人或者行為?”

“這你真算是問對了,喜歡的難找,討厭的那可是說不完。”

楊枝棋拿出筆來記,“行,你說吧。”

“梁醫生是個工作狂,在專業方麵嚴謹認真沒得說。他這人就事論事,討厭人情世故,極度厭惡自身不努力,卻想通過討好來獲得優待的人。”

“還有那些嬉皮笑臉、吊兒郎當、敷衍了事、膽小如鼠,還有太瘦弱的人,他都很討厭。”

其他的楊枝棋多少能接受,但是,“長得瘦招誰惹誰了?怎麼連這個都要歧視?”

“不是歧視,站在他的角度也能理解。之前有個規培生,還是個男的,被安排觀摩梁醫生的手術。中途出現緊急情況,梁醫生安排他去推台新呼吸機。結果那個規培生身材比較瘦,又一天沒吃飯,外加手術時間長,推一半低血糖暈路上了,呼吸機沒及時送到,差點害了條人命。”

“還有次手術突發狀況,患者想保命必須截肢。有個規培生親眼見梁醫生扛著電鋸噶大腿,腦補了現場版的電鋸驚魂,當場暈了過去,人差點撲手術台上。”

“還有一次,印象中是個新來的一助,梁醫生讓他接取手術異物。好像不是巨型腫瘤就是活體寄生蟲。反正他嚇得沒接穩,一個踉蹌撞到了梁醫生。要不是梁醫生及時躲避,手術刀就捅病人腦子裡了。”

楊枝棋:“……”

確實,凶險刺激。

她捏了把冷汗,又問:“讓他生氣的這幾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一個轉去了地方醫院,據說調到了藥劑科,反正再也不進手術室了。還有一個當場辭職,改做淘寶店主。至於那個一助,聽說老婆剛生了孩子,已經回老家當全職奶爸了。”

楊枝棋:“……”

還好念念跟他不是同事。

“其它呢,還有什麼討厭的?”

“他還討厭那些說話帶語氣詞的人,就是那種嗲聲嗲氣、可可愛愛、還喜歡賣萌撒嬌的。”

“啪”的一聲,簽字筆脫落,楊枝棋機械性轉向另一側。

可可愛愛、撒嬌賣萌、嗲聲嗲氣……

餘念還捏著名片紙,邊緣被汗浸濕,嚇出了顫音,“枝枝姐,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