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些糟糕的夜晚，對兩人來說都是如此。

塞德裡克把桌子上的燈點亮，暖黃色的光照亮了他們所在的這一小塊地方。諾安披著他的外套，垂著眼安靜地看著他，就像放空了思緒。但塞德裡克知道，這其實是諾安在思考的表現。

桌子上的兩個杯子冒著陣陣熱氣，他們兩個分彆坐在兩把椅子上，中間隔了大概有兩三米的距離，就這樣麵對麵看著對方。

“你真的很怪。”諾安等塞德裡克坐好，直接開口說，他疑惑極了，“我聽他們說以前的我有段時間對你很不友好，拒絕了你很多次。現在我按他們教給我的向你示好，你卻不接受了。”

“一個人失去記憶，並不代表他不會喜歡一樣的人，不是嗎？為什麼要拒絕我？”

“過去的你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推開我，諾安。”塞德裡克說，他已經平靜了下來，“最開始你什麼都意識不到，隻把我當成普通朋友，之後你害怕跟我走太近，會讓食死徒傷害我。你把一切錯誤都怪在自己身上，你說你是有毒的藤蔓，讓我不要再靠近你。”

他就像一條一條埋怨著諾安的不是，把自己從沒暴露給諾安的猶豫與不安完全吐露。諾安認真地聽著，臉上的不解卻越來越重。最後，塞德裡克歎了一口氣，他的雙手交疊著搭在桌子上，看著諾安的眼神真摯又認真。

“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趁你失去記憶接受你的告白，因為我想要的從不是短暫的一瞬間。”

“我想要你想好一切後、不帶任何顧慮地說愛我。”

諾安聽完這些話，並沒有直接開口。他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說：“我明白了。就像是假如有一天，我的存在會傷害到希維爾，那我也會離開她。”

失去記憶的諾安比過去的他更加直白，他在處理感情這方麵似乎還帶著一種孩童的天真與執拗，這其實跟他的性格、經曆統統沒有關係，隻是他對於未知知識的好奇與探究。

但即使是這樣的他，也可以理解愛的表達並不隻有靠近這一種。

“是的。你想保護我，所以遠離我。”塞德裡克說，“我尊重你的選擇，所以不會在你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回應你。”

“這樣啊……”諾安抬頭看著天花板，微皺著眉落寞地笑了。他感覺自己像一顆一不小心脫離了運行軌道的星星，如果不能回去，就隻能一個人孤獨地漂流。

“我都有點嫉妒我自己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諾安突然打了個哆嗦，塞德裡克才想起來剛才忘記關上窗戶，今天的晚風並不小，雖然已經是四月，但諾安穿得實在有些少。

“我並不冷，讓它開著就好。”諾安抬手製止了塞德裡克的動作，他的手指慢悠悠地敲了兩下桌子，“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你們？”

“你和所有的朋友們。以前的我在你們麵前居然是弱不禁風的形象嗎？”

“並不是，但跟我們相比確實有些虛弱。”塞德裡克失笑，“大家隻是在關心你。”

“如你所說，隻是關心。隻是他們對我的好讓我有些難以招架。”諾安毫不掩飾地承認了這件事，“對於沒有記憶的我來說，這些更像是負擔，催促著我變回不像我的‘我’。”

不過這並不是諾安想說的全部，他也並沒有真正的在抱怨這些朋友對他的關心。

“我其實……很感謝他們陪著我，即使我沒有記憶、對他們總是有些防備，他們也那樣關心我。我願意學著變成他們眼中以前的我。”

“我沒有朋友——或者說，有或沒有，對於我來說沒有區彆。”諾安說，“我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保護希維爾，但……”

他停住了，沒有再說下去。但他凝重的表情讓塞德裡克認識到一件事：雖然鄧布利多教授什麼也沒跟他說，但是諾安已經猜到自己的妹妹大概率出了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