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請讓開。”(1 / 2)

外麵有人喊“楚絨”這個名字。

坐在角落裡靠著牆壁一側的女孩懶懶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又閉上,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

夏季未走,房頂上幾架風扇靜靜懸著,無論下麵的學生如何叫熱不迭,依舊不見半分轉動。

聲音由遠及近,直至女孩耳邊。周邊是嘈雜的交談聲,幾乎整個班的目光都落在男孩的身上。

楚絨將臉轉到牆壁那麵,擰著秀眉,用胳膊蓋住耳朵。

“楚絨。”身邊的人仍然不依不撓地叫她,帶著萬分的耐心。少年清潤的嗓音,似緩緩而來。

楚絨在對方叫了第三聲後,終於不耐煩地睜開眼,“乾嘛?”

與之對上視線的那一刹那,楚絨隻是情緒淡淡抬了抬眼皮,等待回話。

找她的男孩叫蘇堯,隔壁班的尖子生。至於找她乾嘛,估計是來算賬的。

前兩天她跟人打了個賭,說給這尖子生送情書。送情書不難,難的是讓對方收下。

據說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被拒收情書的女生不說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楚絨覺得太過誇大,人總是喜歡把刺激的事往大了說,由此來獲得意淫的滿足感。

楚絨想著這打賭的五百塊不要白不要,就算不收她也沒什麼損失。可問題就出在了這裡,蘇堯收了她的情書。

這個消息在短短的一個下午就不脛而走,害得她外出去個廁所都被人盯著討論。

雖說平日裡她也高調,可跟彆人的名字捆綁在一起還是頭一次。

楚絨因為自身家庭的緣故,很怕被叫家長,特彆是這個事傳到另一個人的耳朵裡。她不想。

於是她去找蘇堯解釋,把來龍去脈說了透,都想把五百塊交給對方,卻隻得到一句“我當真了”。

楚絨不懂有什麼好當真的,學校抓戀愛抓得這麼嚴,就算想早戀也是有賊心沒賊膽。在此之前,楚絨與蘇堯打過幾次照麵,對方還撿到過她的飯卡。

蘇堯這種人,跟楚絨完全不在一個圈層,自然也不會想著去接觸。如今這番孽緣,著實讓她頭大。反正,總不會是有錢公子哥喜歡上灰姑娘的故事。

她跟著蘇堯走到樓梯口,上課鈴聲已響,走廊裡逐漸安靜下來。

少年比她高出小半個頭,瘦削而挺拔,穿著同樣款式的校服,無一處褶皺。利落的短碎發,看起來一副五好學生模樣。

楚絨的視線不經意落在蘇堯的右手上,神晃了幾分。

世上不會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可會有相似的。就像蘇堯手腕背麵的一道細疤,竟然跟段橪的傷疤在同一處位置,長度也差不多。他們兩人都長得白,所以淡棕色的疤痕很明顯。

在蘇堯接情書的那一刻,楚絨就看見這道疤。這麼巧的事,也是難見。

楚絨緩緩抬頭,正與蘇堯的視線對個正著。

蘇堯低頭看了眼手臂,慢悠悠舉起來,用對著老朋友講故事般的口吻道:“小時候在外麵玩的時候,被鐵架子蹭到的。算是榮譽,還救了一個小女孩呢。”

這麼巧?楚絨心裡驚訝,原因竟也一模一樣,當初段橪就是為了幫她擋鐵架子而受傷。

但楚絨麵上沒露出半分,她向來擅長掩飾情緒,不管是高興還是難過。生活教會她肆意的情緒表達是最無用的宣泄,該來的還是會來。老天是公平的,不跟任何人講道理。

她避開了這個話題,問:“又找我乾嘛?”

這是蘇堯第二次找她,第一次是昨天特地到班級裡給她送奶茶。奇怪在這人好像很了解她的口味,百香果果茶裡麵放滿一半的珍珠。

蘇堯看著麵前的女孩,眼裡浮現幾絲笑意。

楚絨很漂亮,這是蘇堯對她發自內心的讚美。這種漂亮是視覺上的碾壓,在年級都找不出第二個具有這麼強攻擊性的美。

他能感受到心臟在加快跳動,隻有在麵對這個女孩的時候。

“周末一起去看電影嗎?”這是蘇堯第一次邀請一個女生看電影,心裡難抑的期待與激動。

楚絨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的拒絕。還沒蹦出第二個字,瞥到正在走上來的人時,立馬拐了一個方向。

“好啊,什麼電影,什麼地點,什麼時間。”

男孩回答的語調明顯愉悅起來,“《瘋狂動物城》你看嗎?據說評價很不錯。”

倆人占了樓梯口過道的一大半,留下可以過一人的空檔。

校園裡飄滿了桂花香,但楚絨卻隻能聞到漸漸明晰的洗衣粉味,跟她身上一樣的味道。

楚絨驀地笑起來,露出嘴角微不可見的小酒窩,“可以啊,周六下午吧,上午我要睡覺。”

“請讓開。”

冷淡的語氣,不含一絲能讓人探究到的感情色彩。夾雜著厭惡,眼神也是。但這隻有楚絨知道,因為段橪的厭惡,好像隻對著她。不對,他們。

“段橪。”蘇堯往後退的同時叫他的名字,“剛班主任下課找你。”

至始至終,楚絨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的目光有些癡然停留在段橪的臉上。

段橪的長相偏歐洲,五官立體,英眉劍鼻。很多人說他是混血,實則不然,段橪是新疆人。

“謝謝。”隻兩個字,禮貌而疏離,沒有停留半步,仿佛旁邊杵著的楚絨是陌生人。

他們經常這樣裝陌生人,在家、在外麵、在學校,都是陌生人。準確地說,應該是段橪刻意避開楚絨。

“哥。”楚絨在段橪經過的那一瞬扯住他的衣角,“蘇堯約我去看電影。”

楚絨跟段橪說話的時候,語氣會不自覺軟下來許多。在外人聽似是在報備,下麵的波濤洶湧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都知道楚絨和段橪是兄妹,但其間關係當事人都沒有透露,外人也隻能靠猜。有人說,段橪是楚絨爸爸找了個外國女人生的私生子,也有人說段橪是楚絨爸爸的前女友跟彆人生的孩子。

謠言這種東西,越傳越失真,吐露出來的人站在語言的頂端去點劃謠言裡的主人公。說道德,無用。扯影響,無人在意。臟水不潑到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水是臟的。

楚絨看不懂段橪,隻覺得他能忍。忍到春暖花開,輕舟過萬重山。可按現狀,楚絨又覺得他心高氣傲,自尊強,更多的還有懦弱。

這個世界既然需要儀表堂堂,滿口道義的人,就需要像楚絨這樣的彆人眼裡的瘋子來襯托他們。

在學生時期維護自己自尊最好的方式就是學習成績好 ,所以段橪的名字永遠在榜首。而楚絨維護自己的方式是發瘋,當她看起來不再好欺負,自然不會有人欺負她。

“隨便你。”段橪跨過台階,壓住衣擺將被楚絨拽住的衣角扯出來。

沒關係,楚絨安慰自己。

她低頭垂思了幾秒,再抬起來的時候一掃眼裡的陰霾。

剛才的場景被蘇堯看去,楚絨有些尷尬,手無措地撐在身後的牆壁上。她可以接受段橪這樣對她,可不想被其他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