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你才十七歲。”(2 / 2)

他們,沒有共同的未來。

結賬時,店主問他們怎麼現在這個時間段還在外麵。

段橪撒起謊來也麵不紅心不跳,說去醫院看同學,正好順路買些學習資料。

老板信了,還叫他們路上注意安全。

兩人出來後,段橪還是沒有返回去學校的方向。

楚絨看他的腿,沒有一瘸一拐,走得很自如。

在這樣的生長環境下,如果他們內心還保持著純真,是一件說出來很可笑的事情。善良保護不了自己,這個世界多得是善良的人。

她對段橪隨意說出的一句謊話,已不去辨彆。

他們,都是愛口是心非的人。

楚絨跟著他走到一處廢舊的小公園,看他脫下外套鋪在石凳上。

段橪坐下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看楚絨,“坐吧。”

楚絨聽著段橪的話,坐在他旁邊,手不停地磨卷子的邊。

秋的葉在不住地往下落,他們被包圍在充滿希望的顏色裡。

楚絨在這一刻,恍然有種錯覺。

好像回到了段橪剛到楚家的時候。

那時候,楚絨因為不喜歡段橪,老捉弄他。

段橪也是把她約到了學校附近的公園,以一副大人的口吻告訴她,他不會搶她任何東西,會和楚絨的父母一樣愛她。

時光是最無情的,承諾也是。

楚絨側過頭盯著段橪的側臉出神。

她想段橪以後上了大學,喜歡他的女孩一定不少。

段橪喚楚絨名字,“楚絨。”

楚絨輕輕“嗯”了一聲。

他扯了扯嘴角,“自從搬到了窄子門,好像什麼都變了,我和你,也很久沒有這麼安靜地坐著了。”

他的措辭是溫柔的,也是避諱的。

最起碼時間線可以提前。

楚絨垂下眸,閉了一下眼,沒有搭話。

說什麼都是錯。

段橪還在竭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你有想考的學校嗎?”

楚絨麵無表情地抬眼看向前方,眼神越來越空洞,“沒有,隻想逃遠。”

她說完,抬頭問段橪:“難道你不想嗎?”

段橪慢慢收起笑,與楚絨對上目光,幾秒後,先移開。

一片落葉正搖搖晃晃飄到他的腳邊。

段橪將腳往後挪。

很久,他才答:“想。”

楚絨聽到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她眨了眨眼,踩上那片枯黃的葉子。

四分五裂的清脆聲。

“可有些東西已經成了責任。”

楚絨停住腳,複又碾壓了幾下。

責任。

每個人身上都背負了好幾種責任,難道都能完成嗎?拋下責任,彆人又能說什麼呢?不都活得好好的嘛。

自私一點,愛自己多一點不好嗎?為什麼要樹立一個背上沉重包袱的象形呢?真的會開心嗎?

父母與孩子時間的責任是有前有後的。孩子愛父母是本能,父母愛孩子卻是選擇。如若孩子不愛父母,為什麼要說孩子不懂事。

楚絨不懂。

楚絨用鞋子把碎葉壓著往後拖。

“誰是你的責任?段曉梅嗎?”

段橪眼裡的猶豫閃爍了一下,又褪下,“對。”

楚絨扔在“折磨”樹葉,話語似漫不經心,內容與動作一樣的殘忍,“那你好好讀書,以後賺到錢了,給她孝順到老,我正好就此解脫了。反正她對你比我這個親女兒還要好,你是要好好孝敬她。”

明明才都十七歲,卻被扯著被迫長大。

十七歲的楚絨,就說出了這麼些話,她都覺得自己可怕。

段橪問:“你呢?”

楚絨滯住,譏笑,“我?當然是靠在大學裡找到一個年輕有錢的富二代,從此過上有錢人的生活啊。不然你以為,隻靠我自己,真的能實現階級的跨越嗎?”

段橪看她,認真道:“你才十七歲。”

楚絨接話,“對,正是因為還年輕,才要利用住它。”

“你是說蘇堯嗎?”段橪嘗試從她臉上看出想要的破綻。

“蘇堯。”楚絨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無關緊要的人。

“嗯,他還不錯。”

段橪對這個話題似有些不依不饒,“他是你的選擇之一嗎?”

“算是吧。”

“算,還有嗎?陳尋也是嗎?”

“不早了,回去吧。”再說下去,楚絨怕自己生出不該有的錯覺。

段橪卻拉住楚絨,不讓她離開,“楚絨,你究竟想要什麼?”

楚絨慢慢覆上段橪的手,用力推下,“想要錢,花不完的錢,我已經受夠過這種窮日子了。”

為什麼要大大方方接受現狀?為什麼一定要從困境中努力掙脫出來?為什麼要聽彆人歌頌苦難?為什麼窮人連自尊都不需要有。

她是喜歡段橪,可也不至於蠢到要讓自己的一生還困於這種一眼望到頭的日子中。

十幾歲喜歡的人算什麼?誰年少青春沒有過心動?難道錢不如一顆善變的人心來得實在?

她要做自己的山,不論過程如何,好的結果才叫人能看見,誰又在乎其間的坎坷不平亦或是見不得人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