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妲澤娜的問話,季桉幾乎以為對方知道什麼了。
她們現在相處間既熟稔卻又因為以往從未真正見過麵而帶了些許新鮮感的奇妙關係,是過去三年緩慢的時光所打下的基礎。
季桉在蘇黎漢莫大學第二學年加入一個新成立的慈善項目基金會時,妲澤娜作為基金會的執行理事,算是她的頂頭上司。
彼時項目才啟動不久,當執行委員會的郵箱接收到那份匿名郵件後,家族決定將她哥哥選舉造勢的突破口放到萊索礦區後,季桉是唯一一個妲澤娜能指望且可以信任的誌願者。
可季桉那時還隻是一名年輕的女學生。
在位於首府衛星城的蘇黎漢默大學和落後偏遠的礦區之間來回奔波,這個女孩遇到的危險遠比她預想的要多。
妲澤娜接了一杯咖啡,偏過頭來時瞧見她局促的表情,微笑道:“我開玩笑的,你緊張什麼?”
季桉湊了過來,身體幾乎貼到了妲澤娜的肩膀上,“我沒緊張,我是在想彆的事情……姐姐,你不是今晚要和你媽媽視訊連線嗎?什麼時候?”
“不知道,估計還要等一會兒。喝咖啡嗎,還是果汁?”
季桉要了杯橙汁,一口氣就喝光了。
妲澤娜把杯子接過來,讓她去次臥看看,“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我給你準備了一套乾淨的睡衣寢具,要不要去看看?”
話音落地,通往臥室走廊的燈亮了起來。
季桉今晚的留宿是提前就約定好的事情,婚姻狀態變更,家族那邊得知消息後,哥哥肯定會授意媽媽來問。
季桉提著包去了次臥,進門左手邊靠牆是一排整齊的衣櫃。
中間有一張床,再往右是預留出來能用於辦公的一方空間,旁邊則緊臨著一麵能俯瞰都市夜景的落地玻璃窗。
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整潔乾淨,氣味芬芳,能看出來沒住過人。
季桉將背包擱置到床頭櫃上,手機貼在牆麵熒幕上吸附觸碰一下,隨後按下開關,她的個人喜好與習慣便同步記錄了進去。
落地窗前花紋漂亮的窗簾自動拉上,溫控係統打開,季桉在床邊坐了下來,盯著旁邊疊好的睡衣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了一會兒,她把衣服拿在手裡,起身打開了麵前的衣櫃……
妲澤娜此時正蜷腿坐在沙發上翻閱文獻,她手裡拿了一支筆,在平板光屏上劃點做著標記。
但平板熒幕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隻有她戴著的那副眼鏡鏡片上顯現出了她的筆記和分析數據。
“喵~”
妲澤娜抬起頭來。
鏡片裡的各行文字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站在走廊口,懷裡抱了隻大貓的年輕女孩。
這隻貓的體型實在不小,蓬鬆的長毛濃密柔軟,幾乎同一頭小牛犢一般大。
季桉身形本就高挑挺拔,大貓被她四肢朝前架在身前,簡直像一條在重力作用下拉長的彈簧。
毛茸茸的貓腦袋擋住了女孩的脖子,尖尖的毛耳朵蹭到她腮邊,下肢垂到大腿處,輕甩的大尾巴最長都快夠到她腳踝了。
“看我發現了什麼?”
季桉把貓托抱了起來,低頭用下巴在它軟乎乎的腦袋上蹭了蹭,“我拉開櫃門的時候,這家夥正在裡麵翻著肚皮睡覺。”
“帕西法?”
大貓扭著身體掙紮了幾下,季桉鬆開手讓它落地,它便躥上了沙發。
妲澤娜撫摸著貓咪柔滑的背毛笑道:“我說帕西法怎麼一直躲著不出來,應該是之前我收拾房間的時候,不小心把它關衣櫃裡去了。”
季桉湊過來揉了一下帕西法的腦袋,思緒回到了兩年以前,輕笑著問她道:“什麼時候養的?”
——
夜雨過後的礦坑漆黑一片,銀月照耀下,倒映星空的水坑被一頭足趾退化的怪物一腳踩碎。
它一躍跳上已停工的礦機頂端,獠牙張開仔細嗅探,尖利如彎鉤的趾甲開始以特定頻率在機械裝置的外殼上重重敲擊。
夜風裡,伴隨著夜魔粗重的呼吸聲,敲擊的聲波在偌大的礦坑中輕輕回蕩。
這就是它用來探測獵物行蹤的雷達。
良久一無所獲,就在怪物的耐心行將耗儘時,它突然停住動作,獠牙磕碰著發出規律的哢哢聲響,隨後認準一個方向飛撲而去。
而礦機的駕駛艙裡,渾身濕透沾滿了汙泥的人形物體這才敢在黑暗中動了動身體。
已經顧不上毒性與傷口感染的風險了,她將半桶氣味刺鼻的黑色機油澆淋到泥沙已蓋不住血腥味的肩膀傷口上,疼得身體直打顫,咬牙關閉了靜音模式,“喂。”
揪心靜聽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季桉,我錄下來了,根據射頻波束分析——”
季桉喘著氣應聲:“狂暴期D型,特點是五感敏銳,我知道。”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因壓低而顯得沙啞,“是我的錯,我應該阻止你回家的……再堅持一會兒,我聯絡上了軍方,最晚二十分鐘,就會有戰士趕到你所在的坐標方位。”
這位理事小姐隻說軍方而不提及礦區警備隊,說明萊索礦區政府的腐敗比她原以為的還要嚴重。
這麼看來,之前她每次以基金會督察員身份回來時,總感覺自己被人監視的錯覺其實是事實。
這次放假回家,撞上一頭狂化夜巡的怪物也並非巧合。
季桉躺在礦機的駕駛艙內,捂住肩膀傷口喘氣休息,“不,這跟你沒有關係,學校放假,基金會的事情也差不多辦完了,我正常就是要回來的。隻是很抱歉女士,我打擾了您的假期。”
“彆說這種話,我跟軍方說我妹妹遇上了危險,你再堅持一會兒,躲好彆被發現......”
一聲淒厲慘烈的叫聲劃破夜空,妲澤娜的心臟立馬懸了起來,“那是——”
“應該是我剛剛遇到的那隻庫恩貓。”
季桉撿起艙室內一個臟兮兮的酒瓶塞到座椅後麵撐住身體,扶著駕駛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