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活著那麼難,死卻那麼容……(1 / 2)

“哼,蒼梧山的後生,現在連起碼的規矩都沒有了嗎?”陳如嫡擦了擦臉上的血,開始打坐梳理身體中被水雲岑打得四散的靈氣。

“既然前輩看出我等是蒼梧山的弟子,晚輩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晚輩桑田田,不知前輩可曾見過法相宗佛子鬆溪子定?”桑田田沒準備拐彎抹角。

“佛子?死了。”陳如嫡說。哼,蒼梧山還是跟以前一樣討厭。

桑田田心一顫: “不知前輩可曾見過鬆溪子定的——肉身?”

“肉身”兩個字,桑田田說得尤為艱難。

陳如嫡陰鬱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見過又如何,未見過又如何?”

桑田田不放過陳如嫡臉上的任何一絲變化: “你要的我可以幫你,但我要的也請前輩幫我。”

陳如嫡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問道: “你知道我要什麼?”

桑田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不知道,但是前輩可以說說,晚輩也許可以略儘綿力。”

柳橫塘和陳殷對視一眼。

柳橫塘:田田不會又要開始推銷她看陰宅的本事吧?

陳殷:誰知道呢?畢竟這是她的看家本領,蒼梧山誰沒被她推銷過呢?

柳橫塘和陳殷齊齊為陳如嫡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淚。

陳如嫡如鷹隼般的眼睛盯著桑田田,咬牙切齒的說: “小後生,好死不如賴活著,彆來招惹我。”

桑田田笑得極不真誠: “前輩,晚輩是來幫你的。”

陳如嫡啐了一口血沫,冷笑一聲: “憑你?”

桑田田微微一笑,一副“來都來了”的淡然氣質: “前輩一百年未如願,何不讓晚輩一試?反正結果也不能更糟。”

陳如嫡看了桑田田半晌,哼了一句: “跟我來。”便自顧自轉身遠去。

“他走那麼快乾什麼?”柳橫塘問。

水雲岑小聲說: “天太冷了。”

柳橫塘不解: “太冷跟他走得快有什麼關係?”

陳殷翻了個白眼: “天太冷,他要急著回家烤爐子,沒空跟你扯犢子。”

柳橫塘、水雲岑: “......”

然而,回家也沒有爐子。

陳如嫡將四人帶進了莊子裡的一個主殿,殿中寒氣逼人,比外邊的下雪天也不遑多讓,原以為莊子裡會暖和一點的幾人打了一個激靈。

除了冷之外,這個主殿的布置與富貴人家女子的閨房毫無二致。主殿有三間房間組成,中間僅用屏風隔斷,中間處是一張黃花梨木大理石書案,案上整整齊齊放著一摞名家字帖,和幾方一看就很貴的硯台,筆筒裡、筆架上也滿滿當當儘是好筆。東邊牆上則掛著幾幅名家字畫,靠窗的位置則設了一張梳妝台,台上放置了不少胭脂水粉。

陳如嫡人雖然糙了些,這房子的布置倒是富貴精致。

再往裡走,一張寒玉床上躺著一位穿著白衣的女子,頭上簪著一簇香雪蘭,香雪蘭看起來似乎還帶著清晨的露氣,也不知道在這冰天雪地是怎麼種出來這香雪蘭的。走近一看這女子與思孟閣牆上美人圖上的女子一模一樣,想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孟姬了。

陳如嫡走到女子身邊,輕輕吻了吻女子的額頭,握著女子的手溫聲說道: “玉瑤,今天又下雪了,你要不要起來看看雪?”

世人皆知孟姬,卻不知孟姬原本姓薑,名玉瑤,孟姬不過是因為她第一人丈夫姓孟而已。陳如嫡深愛孟姬,又怎願她冠上旁人姓氏。

桑田田看著陳如嫡在孟姬的床前絮絮叨叨,麵色溫柔,更傳說中那個心狠手辣動不動就要斷人手腳的人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等陳如嫡跟孟姬叨叨完,轉眼看向桑田田等人時,桑田田才知道,這人的溫柔不過僅給了這一人而已。

陳如嫡走到桌邊,端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 “十年前,我得到一個消息。”

那時候孟姬死了差不多有六十年了,他每日尋歡作樂,靠酒精麻醉自己,明明自己的母親不過就是個青樓女子,自己也從小在青樓長大,看儘了薄情負心的故事,卻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跟母親一樣,成為了一個癡情種。當年母親為了所謂的愛人,不惜委身侍魔,也要救那個男人,最後身死魂消,那個叫母親的女子臨死前抱著他一邊吐血一邊逼他發誓:此生絕不愛人。

隻是他的母親直到死也沒明白,要是誓言有用,這世間哪來這麼多癡男怨女。有些人就是你明知她會辜負你,你還是會如飛蛾撲火般的飛奔向她。

那年,母親剛死,陳如嫡還隻是剛被賣入公主府的小奴隸。他跪在地上,她坐在車上,他住茅屋草舍,她住高樓華宇,他衣不蔽體,她綾羅綢緞,他吃著剩菜剩飯狼吞虎咽,她吃著玉食珍饈食不甘味。他們就像是這世間最遙遠的兩個人,一個高高在上,一個永墜深淵,永遠不會有交集。

直到那一日,他站在院中折花,聽到窗邊一個慵懶的聲音: “喂。”

隻一字,他的人生便天翻地覆。

然後他不知所措的站到了公主的身後,為公主簪一簇香雪蘭,他笨手笨腳的,又緊張又踟躕,生怕弄亂了公主已經梳好的發髻。

公主輕笑一聲,拍拍他的手說道: “彆怕。”

估計是那兩個字太過溫柔,從此卑賤的小奴隸便生出了本不該有的奢望。

於是他天不亮就起床,隻為把最美的那束花放在她的窗前,方便她梳妝時就能看到。他總是站在馬車邊上,隻為她上車時,能踩著他的背上車。他總是在她身旁,安靜的,沉默的,隱忍的,熱烈的。

直到那一日,公主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望著遠處皇家寺院那高聳的塔尖,踢了踢跪在地上奉茶的他,問道: “你說做一個小國的公主好呢,還是做一個大國的公族夫人好呢?”

他嚅囁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公主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因為一個月後,公主便嫁給了東洲之主的寵臣孟焦,而他作為公主的媵臣陪同公主一起住進了東洲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