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他的努力沒有得到任何的……(2 / 2)

陳如嫡愣了一下,他試圖從嘴角拉出一絲笑意來,反複幾次卻沒有成功。

抱樸真人看著陳如嫡的樣子,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是一種喜悅,陳如嫡此時的表現哪裡像是多年的夢想突然成真,被喜悅衝擊的不真實的樣子。

抱樸真人想了想,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想去看就去看吧。”

陳如嫡卻沒有拔腿就跑,反而依然定定的坐在蒲團上,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一般,他有些急切的拉住了抱樸真人的手,問道: “若是......”這句“若是”在他的口中來回打了好幾個轉,像是終於被咀嚼成渣了一般,一口氣咽下了喉嚨,最後吐出了兩個字: “算了。”說完,他頹然的放下了抱樸真人的手,緩緩起身向抱樸真人做了最深的一次鞠躬。他走出守拙峰的時候,他有點驕傲的想: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跟抱樸真人說話了,幸好沒有太難看。

還沒等他走進清靜峰的藥爐,便聽到裡麵傳來一陣有些陌生又有一些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在他的夢中糾纏了整整60年,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耳邊。那個像是天神一般的人看見他的第一眼,吃驚的說了一句: “怎麼是你?”

是啊,怎麼會是我呢?他想。他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他想了想,又將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那顆心跳動如昨,並無半點波瀾。他平靜的想,是時候,該讓一切都結束了。

他走到薑玉瑤的床邊,伸出右手想要將她淩亂的被子掖嚴實一些, “啪”的一聲,薑玉瑤重重的揮開了他的手。

他自嘲的笑了笑,退到了離床最遠的位置。桌上擺了一個茶壺和一個茶杯,大概是沒有料到薑玉瑤今天會醒,茶壺的水早已有些冷了。他為自己斟了一杯,又喝了一口,他聽說“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這麼多年來,他覺得其實茶也有如此功效。他又喝了一口,從這杯冷茶中咂摸出一絲苦澀來,他放下心來,緩聲說道: “公主,要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他平鋪直敘的將60多年的故事一一道來,像是故事中的主角與他無關一般。他說話總是如此乾巴巴的,明明波瀾壯闊的故事也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

他絲毫不管薑玉瑤到底有多震驚,自顧自的說道: “公主枕邊的袋子裡,有一部分靈石和金銀,應該夠你以後的生活了。我跟抱樸真人已經說好了,你想留在蒼梧山也好,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薑玉瑤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麵這個有些陌生的男人,她才剛醒,人生地不熟,這個奴隸竟敢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裡。她壓了壓心中的怒火,質問道: “你呢?你要去哪兒?”

陳如嫡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一般,兀自說道: “要是不夠的話,可以去向問心中的宗主陳師道要,那是他欠你的。對了,陳師道,你還記得嗎?”

他眼中的嘲諷如有實質,薑玉瑤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奴隸竟然膽敢以這種眼光看她。她抓起手中的枕頭,向陳如嫡扔了過去: “大膽!你這個狗奴才,憑你也敢如此對我?!”

枕頭輕飄飄地砸到了陳如嫡的頭上,對他產生不了絲毫傷害。但是他卻突然露出了自己猙獰的一麵。他毫無控製的釋放著自己的威壓,化神期修士的威壓對於一個剛剛複活的人來說絕對是無法承受的。

薑玉瑤的脖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一般,她嘶啞著吼道: “咳咳......放開我,你個混蛋!你就是如此對待你的主子的?”

話音剛落,薑玉瑤周身的威壓便如風般散去,還沒等她得意,陳如嫡那粗噶的嗓音再次響起: “100年前我的賣身契已經被你撕了,你忘了嗎?”

他輕輕的說: “我已經不是公主府的奴隸了,很多年前就已經不是了,殿下。”

“不是我撕的!是陳問秋毀了你的賣身契,我沒有同意,我沒有同意!”薑玉瑤歇斯底裡地吼道。

“那當年你為什麼說是你撕的?你又騙我。”陳如迪像是習慣了薑玉瑤的謊言: “算了,不重要了。公主,我走了,你保重!”

“不重要了,不重要你為什麼要複活我,你說啊?”薑玉瑤冷笑。

“你不會想知道答案。”陳如嫡冷冰冰的說道。

“好好好!”她連說了三個“好”字,薑玉瑤使勁捶了一下床, “滾,都給我滾!”

“公主,憐奴去了。”他伸出雙手,重新正了正玉冠,像曾經無數次的那樣,緩緩下跪,匍匐在地,行了最深的一個長跪。起身,取道東去。暮色四合,天野無聲,他在蒼茫的曠野裡依稀遠去,最終消失在蒼梧空蒙的霧色裡。

他走得那樣急切,沒有聽到身後他的公主哽咽的那一聲“憐奴”。

有時候,所謂罪,是指一個人路過另一個人的人生,卻忘了留在那裡的雪泥鴻爪。

清晨,一個衣衫清貴額頭帶血的男子敲響了薄落城一戶人家的門,女主人打開了門,那個男子跪在門口,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女主人嚇了一跳,伸出齊腕切斷的手臂,焦急的從屋內叫到: “當家的,當家的,你快來。”看到瘸腿的男主人,男子又磕了一個響頭。

他就這樣,一家一家,一個一個的磕過去,一句話也沒說。

薄落城的城民從最開始的驚疑不定,到後來的習以為常,他們笑他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他也笑笑點頭,他確實腦子不好。

他的身上仿佛永遠有著一種不同於其元嬰期修為的笨拙、滑稽和不合時宜,那是一種永遠不可能在生活優渥的修士身上看到的平凡、普通和卑微。這個世界如此。尖銳的刺穿過他的一文不值,而他甚至鼓不起勇氣反駁。他用一句輕輕的“大概這就是命”來試圖安慰自己。把所有的不甘、憤怒和掙紮都掩埋在深深的沉默和寬恕中,他以為那是美德。他曾經被那樣教導過,也試圖借此說服自己與這個世界講和。

再後來蒼梧山的雪月真人出現,醫好了薄落城所有人的殘疾。

被醫治的城民都很高興,他們問雪月真人: “你們還要我們的手腳嗎?我們可以賣便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