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把你的心頭血滴到玉盤中……(2 / 2)

夏玄卿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可以稱得上是陰森的笑容:“當然不,鮮血當然可以,其實清水也可以。”說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長公主看著他臉上陰森的笑容,心中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不過。”夏玄卿勾起了唇角。黑暗中,月光在他的身上投下了一層淺淺的剪影,他的臉隱匿在樹蔭之下,下顯得更為陰森可怖:“你覺得即便我說了,他們會相信嗎?他們會相信,其實清水也可以嗎?”

因為年幼的緣故,夏玄卿的聲音有一些清脆,雖然長期生病,夾雜著一些病氣,但並不妨礙他的聲音其實是動聽的,但是在這樣一個夜裡桑田田隻感受到了陰森和冰冷,一股寒氣從脊背深處層層疊疊的彌漫開來。

柳橫波說的沒錯,夏玄卿確實是一個變態。那是一種玩弄人心之後,無視人命的無法無天和肆意張狂。

大殿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那些剛剛正襟危坐的公子皇孫們眼冒綠光,一步步的逼近大殿中央的那一隻玉盤。甚至有人抓住了身側的侍女,用匕首一劍刺穿了對方的心窩,並將心頭血滴到了玉盤之中。所有人都試圖將手伸到了玉盤中,試圖從玉盤中尋找到了一點點可以長生,可以不老的解藥。而在這個時候皇權已經不重要了。桑田田甚至看到有人一把推開了夏晨淵。夏晨淵癱坐在所有人的中間,但無人理會他,甚至有人直接從他的手上踏了過去,他痛苦的呼救,但沒有人向他伸出救援的手。

那些手臂像是地獄中伸出的手,乾枯的,腐朽的,肥胖的,白嫩的,纖長的,粗短的,有的塗著鮮紅的蔻丹,有的胖得能看見手上的小窩。

突然,桑田田眼睛一眯。她看到在這些手當中,有一個人的手臂上有一個紫色的痕跡,像是一個胎記。來皇宮之前,西樓師兄單獨找到了他,告知在廢宅與白衣男子打鬥的過程當中,他發現對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個紫色的月牙狀胎記,讓他務必小心查探。沒想到這個胎記竟然會在皇宮中發現了,但想想也不奇怪,畢竟青櫻令也是在八皇子的府上傳出來的。那麼這一夥人是來自於中州皇室嗎?

桑田田從水雲岑使了一個眼色,與他兵分兩路,不動聲色的靠近手臂上有月牙胎記的男子。

正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突然響起在大殿中。

原來是一直端坐一旁的太子夏玄昭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漆案,他眼睛直直的盯著國師,厲聲喝問道:“你還在等什麼?!”

桑田田看向了一直安靜的待在一旁的祁溪,從夏玄卿拿出玉盤開始,他的臉上就沒有多餘的表情。

此時,他站在龍椅的附近,臉麵無表情,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一個近乎嘲諷的弧度。但是那一閃一過的表情消失的非常迅速,讓桑田田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還沒有等桑田田回過神來,祁溪已經在手上掐了一個訣。一時之間空氣幾乎凝固,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那高舉的手、癲狂的笑、執著的門牙都在這一刻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動作。長公主端起的酒壺正在汩汩往下倒著酒,這一刻,酒液凝於空中,桑田田甚至可以看到她臉上毫不遮掩的諷刺。

桑田田水雲岑和陳殷三人跪坐於長公主身後,立即假裝自己被定身術所惑,眼神呆滯,表情木訥。

祁溪往夏玄昭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夏玄昭沒有動,他有些無奈的緩步走向了所有人的中間,然後拿起了玉盤,嫌棄看著玉盤當中塗抹的到處都是的鮮血。他扔了一個清潔符,玉盤瞬間光潔如新,但他還是皺著眉頭看向了夏玄昭。

夏玄昭走到了玉盤的旁邊,像是看什麼怪物一樣,眼神中充滿了厭惡,他高高將玉盤舉起,一把砸到了地上。

夏玄卿“啪”的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衝著夏玄昭吼道:“你乾什麼?”

桑田田這才發現夏玄卿居然沒有被定住。

夏玄昭並沒有回答,而是又往前踏了兩步,將玉盤徹底碾碎。然後輕輕揮了揮衣袖,玉盤化成碎末,隨風而散。

桑田田這才發現,這位皇太子也是有一些修為在身上的,再加上隨手可以拿出枯木逢春盤,擁有化神修士隨身保護的夏玄卿,還有這位有些不可捉摸的國師,中洲皇室果然臥虎藏龍,不可小覷。

夏玄昭順手揮掉玉盤的齏粉之後,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而是進一步走向了夏玄卿。夏玄卿看著夏玄昭陰冷的表情,頓時有些無措往後退了兩步:“你你你......你要乾什麼?你彆過來。我告訴你,你不要過來,你彆以為我怕你,你信不信我讓父皇廢了你的太子之位?”

陳殷撇了撇嘴:“蠢得還挺實在。”

夏玄昭語氣森冷的說:“有本事試試,看是我先廢了你,還是你先廢了我?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剛才不是很能嗎?”

夏玄卿小條腿抖得跟篩糠似的,顫抖著說道:“夏玄昭,你不要以為父皇封你一個太子你就了不起了,你不過是父皇的一個傀儡而已。”

夏玄昭不怒反笑:“是嗎?但你現在看起來比一個傀儡還不如。”

夏玄卿還欲說什麼,但夏玄昭對他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點,“啪”的一聲,他一巴掌扇到夏玄卿的臉上,夏玄卿的臉上立馬腫起老高,生理淚水嘩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正當桑田田以為夏玄昭還會對夏玄卿做什麼的時候,夏玄昭卻繞過了夏玄卿,轉身看向了祁溪:“為什麼不阻止夏玄卿?你就任由他拿出這些妖物來禍亂朝綱?”

祁溪依舊是溫溫和和的模樣,那個笑容像是畫在臉上的一樣,連嘴角勾起的幅度也沒有絲毫變化:“殿下真的以為是這些妖物在禍亂朝綱嗎?”

夏玄昭望著天空中懸著的一輪明月,月色被雲層鑲嵌出一圈血色的暈輪。

小時候,太傅教他秦扶蘇之死這一章時,說到扶蘇被李斯等奸臣陷害,假借始皇帝之名命其自殺,蒙恬讓其請示之後再死也不遲,扶蘇答道:“父賜子死,尚安複請!”一事,大聲斥責道:君為天下之君,非獨天子之子,以愚孝而棄天下,不取也,秦兩代而亡,扶蘇之過也。

太傅認為秦扶蘇跟漢戾太子一樣,都是被儒生的愚蠢思想戕害的人,為太子者,可以“外儒”,決不可“內儒”,不可以走上述兩人的老路。他知道祁溪想說什麼,也知道他應該怎麼做,但是......

祁溪沒有繼續等陷入了沉思的夏玄昭,轉身而去,隨他而去的還有那個神秘的黑衣男子。桑田田發現,祁溪的腳下漾起陣陣波紋,像是平靜的水麵被小石子打破一般,激起層層疊疊的波浪,波紋層層外推,直達大殿正中。

定住的時間遽然開始流動,安靜隻持續了眨眼的功夫。下一刻,半空中的酒突然開始汩汩流動,穩穩當當落在了長公主麵前的青瓷杯裡,大殿中央的人也突然清醒了過來,看著自己被旁人抓破的手臂,尷尬的彆過眼去。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一個老太監尖著嗓子叫喊道,一把扶住了被人群踩踏的皇帝夏晨淵。

夏晨淵一臉鮮血已經有些凝固,落在臉上顯得更為凶惡,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叫嚷道:“朕要殺了你們,朕要殺了你們……”

周圍的王孫公子趕緊下跪求饒:“臣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

桑田田卻看到有人眼中閃過的譏誚。

夏晨淵活不久了,她想。

沒有人在意失蹤的玉盤,也沒有任何人從這荒誕的鬨劇中發現一絲不對。方才祁溪和夏玄昭膽大包天的對話,就像陽光下蒸發的水珠,從所有人的意識中無聲無息消失了,連痕跡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