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坐在桌前,你盯我我盯你。
林笙注意到了屋內擺滿的丁香花。“丁香甚美,其有思念意,”林笙看著他“屋內擺滿丁香,是在思念友人嗎?”
“不是,”雲水兒開口道,“如你所說,丁香具有思念之意,那一朵,”雲水兒指了指其中一瓶的丁香花,“那是我母親贈我的,他已經故去了。”雲水兒眼中多了幾分憂鬱。
窗外雨聲不減,蒙霧中勉強能看出來一兩個行人。門前的楊柳樹也被這大雨打的壓下了頭,屋簷上滴下來的雨滴愈積愈多。
“我是從北平來的,我娘是南京城的一位小姐,正值及笄之年,和我爹私奔去了北平,”雲水兒的手攥了起來,“我爹好賭,當時我娘正懷著我,每次賭輸了就揍她,那裡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也就隻好忍著。”
“後來,過了幾年,我爹把家裡賭的欠了一屁股債,就把我妹給賣了換錢,”雲水兒眼裡積起濃霧,“我娘相思成疾,告訴我到南京城去,千萬彆回來,”雲水兒終於憋不住,淚滴從臉上滑落,“我娘家裡早就衰落了,我就來到這裡成了戲子。”
“在我小的時候,她就給我唱《秦淮景》,”雲水兒看著他,“這朵丁香是在我來這兒之前贈我的。”
“和你說這些乾嘛,”雲水兒抹了抹淚,“行了,外麵的霧也散了許多,快走吧。”
雲水兒把他推搡著出了門,林笙也隻好回去。
林笙走到了分化兩個世界的木橋,明明已經很有年頭,卻還是很堅硬,在他的印象裡,這座木橋是他從小便有的,聽說已經建了二十餘年。
大霧不減,彌漫在木橋的周圍。大雨已經明顯減弱,雨滴打在紙傘上,發出了響聲。
林笙向家走去,準確的來說,是他暫時居住的房子。
他突然看見了在橋旁的一小簇花。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小簇丁香。
那裡後一小堆灌木叢,灌木叢裡有一小簇丁香。
他從來沒有注意過。
豆大的雨滴打在嬌嫩的花瓣上,嬌弱的好像不能抗住這風雨。
林笙走過去,看著那一小點,毫不起眼的花。
那多丁香是白色的,隻不過有了雨點帶來的泥土,沾染這純白高潔的丁香。
林笙走上去,用修長纖細的手,采下了那朵丁香。
回到了書房,用花瓶栽下了這朵丁香,高貴大氣的花瓶與這朵丁香顯得突兀。
一晃就是夜幕,家裡冷冷清清,毫無一人。這樣也好,清淨
林誌和他的一些子女出去遊玩,還沒回來。
自己自然隻是流了他的一些血,也沒什麼特彆的,還要受唏噓。
林笙在桌前讀著書。
濃霧依然散去,隻剩些薄霧在空中飄蕩。雨滴打在窗上,順著窗麵流了下去,可以還算清楚的看到夜景。
對麵沒有什麼人,亮著一些燈光,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倒是那戲樓,沒有一星一點的燈光,好像無人居住的荒地。
猴子回家探親,還沒有回來。
平平淡淡,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隻是少了幾個人,少了一些雜話。
起床,讀書,吃飯,睡覺。林笙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隻是雲水兒的出現,打破了這種生活。他除了家裡的仆役,還有那些姨母,在她16歲的時間裡,近乎沒有近過女色。至於雲水兒,他從來不知道他的本命叫什麼,也隻是一個玩伴罷了,更不需要了解什麼。“喜歡”和“愛”,他也沒有真正的體會過。
今天林笙明明讀書的很晚,卻到了半夜也沒有入睡。這種感覺很奇怪,奇怪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什麼,不過是亂七八糟的一些雜事。
睡不著,雲水兒睡了嗎?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明天,他會繼續唱曲嗎?
我為什麼要想他?他對我很重要嗎?
第二天清晨,準確地來說是淩晨。林笙盯著黑眼圈就起了床,換了衣服,刷牙,讀書。然後去做什麼?
自己每天循規蹈矩的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彆人忘記自己是個野種?
為了讓自己名譽加身?
如果隻是這樣,到還不如去死,林誌也會少去那麼多罵聲。
大雨過後,整個南京城被清澈的雨水洗刷,好像被整個翻新了一遍,路燈的燈罩也被太陽照射,反出了光。城中幾家洋人種的向陽葵,也散發出了彆樣氣息。
南京城還是那麼繁華,我這樣的人,自然是不配的,還不如上吊自殺,痛快一點。林笙想。
今天大街上都在傳,林家公子上吊自殺呢,鬨得不得安寧。
宅子大大小小圍了很多人,而房間裡確是一派清淨,哪有什麼上吊?
林笙從窗子往外看的時候,雲水兒來了。他來看我的笑話了?
雲水兒在人群中擠著,一邊還打聽著事情緣由。
看到屋子裡沒什麼動靜,人也自然就散了。那些下了賭注的,還留著一份興致,不想讓自己的錢財落在彆人的手裡。但最後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