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大人一向有分寸(2 / 2)

哪裡還用我們去田莊折騰一趟?

塤聲穿透煙霧,刺向眾人耳畔。

一曲終了,大司卜終於放下法器。

其中一名巫覡也取下麵具,走到亡者的家人麵前,無比沉痛道:“你兒葛寶生已魂歸篙裡,他要吾代為轉達,往後莫要再牽掛他了!”

跪在他對麵的百姓當場號啕大哭。

剩下的人也受此氣氛影響紅了眼眶。

大司卜適時撫須哀歎了一聲,隨之開口道:“你不必——”

誰知他半句話沒說完,便被一陣清潤的少年音所打斷:“葛寶生?”

大司卜下意識回頭,並於瞬間瞪圓了眼睛——江玉珣怎麼在這裡?!

怡河畔上千人的目光隨之投了過來。

江玉珣笑了一下,忽然縱馬自山坡上疾馳而下。

身後還跟著幾十號玄印監。

見來人是他,其中一名巫覡立刻向前一步,警惕地把司卜擋在了背後:“江大人有何貴乾?”

江玉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輕輕歪了歪頭問:“巫覡大人在找葛寶生?”

“對,”巫覡咬牙說,“他母親托我們尋他的魂魄。”

“這樣啊……”江玉珣刻意拖長了尾音,大司卜心中忽然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莫不是要在這裡搞什麼事情吧?

果不其然!

話音落下,少年忽然回頭向背後看去:“不必麻煩,人我已經替他母親帶來了。”

說話間,玄印監便將一個滿身泥汙的男子推了出來。

遠遠看到母親,男子當即“哇”一聲哭了出來:“娘!”

前一秒還在給巫覡磕頭的婦人當即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前來:“……我兒?我兒寶生你怎麼在這裡?!”

百姓隨即議論起來,聲音大得壓都壓不住。

“什麼?”

“葛寶生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活人還是魂魄?”

大司卜麵色鐵青,攥緊了胸.前的衣料:“怎,怎麼可能……”

這個名叫葛寶生的男子,是中途離開田莊的百姓之一。

他回家後不久怡河便潰了堤,有人親眼見到他被大水衝走不見蹤影。

葛寶生抹淚膝行至母親麵前,一邊打著哭嗝一邊說:“娘親我,我沒死!我抱著木板,被洪水……一路衝到了下遊,在水裡困了兩日後,被玄印監的大人們救了上來……”

說完又轉身磕了三個響頭:“大人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葛寶生被玄印監救了?!

怡河邊當下便炸了鍋。

祭台之上,大司卜與巫覡均麵如土色。

河風撩起少年的長發,江玉珣直直地朝祭台看去。

他的目光格外堅定,似一把劍劈入人心底。

“司卜大人,葛寶生既然沒死,那您方才問到的究竟是什麼?”江玉珣緩緩笑了起來,“是不小心在蒿裡找錯了人,還是……壓根就沒找到他呢?”

少年的聲音不算大,卻正好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邊。

是啊,葛寶生沒死那剛剛又是什麼情況?

祭台之上,大司卜突然重重咳了起來。

巫覡們當即圍了上去。

河風吹散了祭台邊的煙霧,方才半隱於霧氣背後的司卜與巫覡,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甚至還毫無風度、亂作一團,沒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樣子。

祭台下,百姓也亂哄哄吵得不可開交。

“這人莫不是江玉珣找來演戲的吧?”

“葛寶生如此虔誠,怎麼可能配合演戲?況且我親眼看到他被大水衝走,誰會用命開這種玩笑!”

“……可是司卜大人怎會出錯?”

怡河畔一片混亂,人仰馬翻間忽有一名巫覡忽然穿過人群,來到了江玉珣的麵前。

他穿著件淺灰色的法衣,看上去位級不低。

“少司卜久聞江大人之名,一直想見您一麵,沒想今日竟在此處遇到,”巫覡的話壓過嘈雜的吵鬨聲,傳到了江玉珣耳畔,“可惜今天不是個說話的好時候,司卜大人隻好邀您明日到聆天台小坐片刻。”

少年回眸與玄印監對視一眼……原來少司卜今天也在附近。

怡河畔的事鬨得太大。

半天就能通過現場上千百姓之口,傳遍整片平原。

向來喜歡藏在幕後的少司卜,此時終於按捺不住了。

雖然說是邀請,但是巫覡的語氣與措辭,完全容不得少年拒絕。

說完這句話,他便點了點頭退回祭台。

眾所周知,少司卜商憂才是聆天台裡最難對付的那一個。

巫覡走後,玄印監立刻警覺起來:“商憂這個時候找江大人做什麼?”

江玉珣拽了拽韁繩:“……想來八成是要借機拉攏我,或從我口中打朝堂內的消息。”

他們終於等不及想要試探,應長川究竟是否如傳言一般身受重傷了。

玄印監猶豫道:“那您去嗎?”

“自然要去,”江玉珣想了想說,“我最近風頭正盛,少司卜絕對不敢在聆天台內除掉我,去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祭台上亂作一團,江玉珣沒興趣再看下去。

說完,他便騎馬轉過了身。

回頭看到玄印監眾人略為擔憂的表情後,江玉珣笑著對他們說:“放心,我懂得分寸,知道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

?!

等等,江大人一直認為自己是懂得分寸的嗎?

下一刻,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朝江玉珣看了過來。

回憶他從前種種言論。

玄印監突然覺得,絕對不能放江玉珣一個人去見少司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