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經狂歡節 傳承、創生、庇護(新增2……(1 / 2)

紅色。

到處都是紅色。

鮮血一樣的紅色。

當鮮血作為暴力的代價,人的皮膚被刀、被劍、被槍支穿過,流出的鮮血代表著侵害與受損,人們厭惡它,當它出現在畫麵和文字上時,總是要加一個“血腥慎入”。

當它自然地從身體裡流出,它是地母與月神的恩賜,與海洋潮汐同源,是創生的具象化,人們歡呼著迎接它的降臨。

新周隻有一個狂歡節。

也隻有經血可以調動所有人,讓她們為之狂歡。

夏雨舒叼著棒棒糖在人群中穿梭——糖是她在入場時隨便抓的,草莓味,包裝紙和糖棍也是紅色。

早知道她就給自己買套紅色的運動服了,她身上的這套藍黑運動服顯得格格不入。

姚捷正在給孩子們講故事,大概有十幾個孩子圍著她。

“狂歡節可以追溯到上古部落,那時有三個姐妹居住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一個宿舍的女人月經期會很接近,三位姐妹也發現了這個,她們的生理因為她們的親密而變得親密起來,這是多麼神奇的事情啊。”

“……她們慶祝的聲音驚動了整個部落,年邁的族長問她們在乾什麼,她們回答說,在慶祝月經的降臨,我們的身體每個月都在流血,但我們並不會因此受傷,難道這還不值得為之狂歡嗎?”

“族長被說服了,不僅沒有責怪她們,還主動提出整個部落一起慶祝,一起狂歡。”

有個孩子問:“那是不是要整個部落的人都在同一天來月經,才能進行這個儀式啊。”

冬天的篝火燒得很旺,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搖曳,映得她們臉通紅。

“差不多,不過沒那麼嚴格,占比超過一半就可以舉辦了,”姚捷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才繼續說,“不過那時大家都住得很近,月經時間也離得很近,所以這個前提一點都不難。”

“後來啊,部落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人們住得遠了,雖然每天都有很多來月經的人,但是根本不可能超過總人數的一半,該怎麼辦呢?”

“難道每天都是狂歡節嗎?”

“是的,每天都是。誰來了月經,那天就是獨屬於她的月經狂歡節,如果她把月經告訴了其她人,那就是狂歡節的主角在邀請同伴和她一起慶祝呢,那天就會從獨屬於她的狂歡節,變成獨屬於她和朋友們的狂歡節。”

“哇!好棒!”

“等我來了月經,我一定要邀請朋友們一起……哎,我什麼時候才能來月經呢?”

“那獨屬於我和朋友們的狂歡節好久啊,足足6天呢!”

姚捷溫和地說:“是的,那三位神都很慷慨呢。”

在最初的神話版本裡,月經神有三位,月神、海神、地母,其中地母是另外兩位的母親。

月亮勾動潮汐,而大地引導著月亮與海洋,月盈月虧、潮漲潮落,皆與大地有關。

姚捷是位不相信超自然因素的生物學家,但她對神話傳說很是了解。

“剛才說到哪裡了?再後來啊,部落變成國家,國家又由許多縣組成,不同地方月經狂歡節的日期不同,甚至同一個地方,每年的日期都不儘相同。”

但基本都在秋末冬初。

現在已經是12月中旬了,冬天也過了一半,所以她才說,以為她們趕不上寧陽縣的了。

孩子們聽完了故事,心滿意足地四散開來,姒容跟在她們身後離開,空出了一個位置。

夏雨舒走過去坐下,問道:“這個日期是怎麼決定的呢?”

“自然是投票投出來的,在冬季來臨之前,縣城官網上會有投票入口,得票最多的日期就是舉辦狂歡節的時間。”

“那主辦方呢?”

“你會提起這個,是注意到了邀請函上主辦方後麵的一長串人名了吧?”

夏雨舒點了點頭,“足足有103個主辦方,而且,這個人數還會變。”

邀請函是電子版的,造型很像月經巾,打開的方式也一樣。打開之後發現正文部分隻占了一頁,其餘都是向主辦方致謝的內容。

她實在新奇,就翻來覆去數了好幾遍,確實是95個主辦方。

今天再打開,就變成了103個了。

電子版文件能同步改動很正常,她倒不覺得驚訝,但月經狂歡節這麼重要的節日,主辦方是隨意增刪的嗎?

姚捷笑了笑,“準確的說,應該是105個,我和姒容今天也來月經了,隻不過我們沒有上報而已。”

“你的意思是……”

“是的,她們是一批非常幸運的人,獨屬於她們的狂歡節,和屬於大眾的狂歡節,恰好是同一天。”

“你和姒容的月經也是同一天。”

“因為我們一直住在一起,月經自然會同步,排卵期也會接近,如果雙雌生育已經普及的話,我們可能已經擁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女兒了。”

夏雨舒注意到,她說的是“普及”,而不是“研究出來。”

“大自然真的很神奇,很難不懷疑,她早就知道雙雌是卵卵結合,才特意添加了月經接近的小設定。”

夏雨舒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太注意她說了什麼,隨口道:“你和姒容是戀人關係啊,很相愛呢。”

姚捷正在喝紅葡萄汁,聽到這話皺著眉頭看她,“你說什麼?”

夏雨舒察覺到對方似乎有些不悅,強行把思緒拉了回來,“你剛剛不是說想要一個和姒容共同的孩子嗎?我說錯話了嗎?”

“是的,你說錯話了。”姚捷毫不留情地說,“你應該向我和姒容道歉。”

夏雨舒被她嚴肅的表情嚇到了,雖然不解,卻還是照做。

可能是她的神色太過茫然,姚捷解釋說:“你說我們很相愛,是的,我們確實是,但你說我們是戀人關係,那我就要反駁了。”

“?有區彆嗎?”

“當然有,戀人之間的是愛情,但是我們之間不是。”

“我和姒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誌趣相投,我們小時候一起撒尿和泥,一起整蠱老師,長大後一起登山,一起攀緣,我們會在同一張床上互相撫慰,也會在千裡之外互通音訊。我確信哪天我死在的路上,她會毫不留情地將我的骨灰撒在路邊,然後帶著我們的合照繼續旅行,而她也確信這一點。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彼此是一生最重要的人,是世界上另一半的自己。這種情誼遠高於親情友情、以及你所說的愛情,用這種詞來形容我們,是對我們情誼的貶低和羞辱。”

夏雨舒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完這一長段話之後,姚捷神色也緩和了很多,她溫聲對夏雨舒說道:“如果我們足夠投緣,並愉快相處足夠久之後,我們之間也可以建立起這麼深厚的情誼,我和她一起做過的,和你也可以……但如果我和姒容是戀人關係,你覺得我們還可以?”

夏雨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你覺得我們投緣嗎?”

姚捷把問題拋了回來,“你覺得呢?”

她咂咂嘴,大概率是不投緣的,就算是投緣,在經過了她剛才的愚蠢之後,也會讓姚捷把她從那個“投緣”的名單中剔除。

篝火燒得更旺了,夏雨舒感覺自己靠近火堆太近了,有些臉熱。

姒容抱了滿懷的飲料回來,分彆給兩人遞了酒,這才注意到她們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撓撓頭問:“怎麼了?”

夏雨舒把事情說了一遍,並向她道歉。

姒容倒不惱火,反而哈哈大笑,“愛情被推得很高,不是因為它是用來洗腦男人、讓他們乖乖付出的玩意嗎?你怎麼也信了,還把兩個女人的情誼往裡麵套?”

可能是因為月經狂歡節隻有女人能來,沒有男人在場,她笑得格外大聲,話也說得直白。

是拿來騙男人的啊,難怪姚捷會覺得冒犯。

夏雨舒喝了一口酒,然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可我還是不解,男人並不多吧,為什麼要搞得這麼麻煩。”

呼出的白氣一點點在空中消散。

“隻是在科技足夠發達之後不多而已,社會發展是需要時間的。”

用“愛情”困住某一個人,讓他為另一個人乖乖付出,這個概念顯得過於愚蠢了,人是利己的動物,誰會莫名其妙為彆人奉獻自己呢?

但如果那個人接觸到的全是這樣的信息呢?拿起手機,打開電視劇軟件,推送絕美甜劇,點進小說軟件,推送虐戀文,看個食譜分享,“做給女友的愛心早餐”,放下手機,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說“好想要甜甜的愛情啊”。

夏雨舒想,在真實世界裡,女人尚且有人因社會影響而追求愛情,更何況是更容易被洗腦的男人了。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在新周男性占比15%左右,市麵上的電視劇卻至少有30%都是愛情劇,55%都存在女男戀愛情節,95%都存在男人自願犧牲了吧。”姒容說。

她們也可以不那麼懷柔。

有些養雞場隻會保留幾隻公雞用於繁殖,其餘一律打做飼料,隻要公雞彆少到會造成近親繁殖就好了,而另一些養雞場會保留大部分公雞,養大了按斤賣。純粹看哪個更有利而已。

不過這到底是針對動物的,一切隻為了利益,人當然不能這麼做。

夏雨舒:“謝謝,你說得很詳細,但這是可以說的嗎?”

“為什麼不能說?這裡隻有姐妹,沒有男人,還能有人有意見不成?”姒容樂了,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很有力氣,夏雨舒差點被她拍倒,“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她隻是覺得有點太詳細了。

以前她是苦尋設定而不得,現在有種被人掰開嘴強行喂設定“你想不想知道都必須要知道”的感覺,好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