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知道這是我休學的第多少天了,腦子裡一片昏沉。扶著牆乾嘔了幾下之後,我放任自已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順著眼角淌出的生理性淚水怎麼都止不住,糊了我滿臉,我的腿壓到了一張紙,是上午扔在這的病例單。
可我無暇去看,因為我把自己扯爛了,墮入冰冷的夢境裡。
等我再醒來時,外邊的天已經黑了,我的手機在嗡嗡地振動著,像隻蒼蠅一樣。
我有點想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腦子裡會蹦出一個這樣的形容詞。因為在我的認知當中,這東西已經被我廢棄很久了,現在它在我眼裡,就和一塊能反光的瓷磚同等價值。
我很煩這樣的聲音,伸長了手去茶幾上夠它,碰倒了一個小茶杯,水洇透了我的袖口,那塊布料在哭。
好容易夠到了它,我被屏幕亮起的光刺激得捂上了眼睛緩了一會兒,有點迷茫的劃向右邊,“喂?哪位?”
這年頭誰還給我打電話,真是稀奇。
對麵似乎也沒反應過來,我等得有點不耐煩,又說了一聲,“喂?”
那邊的聲音這才響起來,“……喂?你還好嗎?”
“啊?〞我有點懵,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邊是誰。
這不怪我,畢竟我們已經半年不見了。
“你爹沒人煩,好得很。”我說。
電話那邊聲音又斷了,好一會才傳出來,“你總這樣……”
我打斷她:“所以你有事嗎?我沒空聽你懷舊。”
電話那邊又反應了很久,我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這次過了很久,我聽到秒針的聲音,在我耳邊吵個不停。
我的手沒力氣了,於是把電話扔在了脖頸上,閉上眼睛,又聽到了她的聲音。
這次她說:“夏墜,我們能不能視頻。”
“不能。〞我回答她,整個人像是融化在沙發裡。
下一秒,微信的提示音震耳欲聾,我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媽的,我為什麼要有微信,社交真是最沒用的東西。
她那張臉出現在屏幕裡的時候,我才知道,外邊下雪了。
她圍了一條卡其色的圍巾,手裡還拎著一包東西,叫我:“夏墜……〞
好像在叫魂。
我眨了一下眼睛,向她展示了一下我的精神狀態,“還活著,不出意外的話還能多活幾十年。”
我看見她的那點笑被雪凍住了,她問我:“你記得我嗎?"
我恍惚了一下,叫她,“溫垂夜。”
她切了一下後置攝像頭,畫麵搖晃了一下,聲音傳出來,“在,馬上進你家門了。”
我家半年前換的鎖,她手裡那把鑰匙早沒用了,我剛想反駁她,你做夢呢。
然而下一秒,我聽到了指紋鎖傳出的提示音。
“主人,歡迎回家。”
媽的她怎麼能解開我家的指紋鎖——
我很想站起來跟她報個平安,但奈何實在沒那個力氣,索性聽天由命。
玄關處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響,像醫院裡嬰兒的啼哭聲,我鼓膜都在震。
“你如果想讓我死,大可不必用這種方法,直接滾進來氣死我,我可能會更開心一點……”
溫垂夜這下沒理我,很快趿拉著一雙拖鞋走了進來。順便按開了客廳的燈。
一檔光比紙都白,我捂住眼睛的同時罵出聲,“我去你媽的溫垂夜,我整不死你。”
溫垂夜站在燈下邊看我,我尤其討厭她這樣的目光,帶著點憐憫的,眼睛像是進了水。
她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目光在我身上來回遊移時,會引起我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惡心。
半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包括我對她的態度。
“看夠了嗎?〞我現在的樣子還算正常,但僅僅對於我自己來說,在我自己家,總不會裝著體麵,那是令人作嘔的社交必備技能。
我的手指蜷起來,能感受到時間從我的指縫一點點滲出去,滑落到地板上,再淌進我身下,讓人窒息的布料裡。
這沉默也讓人窒息,萬幸,她終於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