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夏鬱巴不得我死在這兒呢,韋阿姨。”
我擅長在她氣急敗壞時拋棄感知,這成了她口中的逃避,卻讓我樂在其中。這時候的溫垂夜更像由她堆壘的時間,流失在我的過往,又同我悱惻。
於是我如願以償,聽見她摔門的聲響。鐘表的僵硬被我捕獲,它舉著斷開的秒針塗在我的眼眶,我伸手抓住它,又像是毫無所覺,溫垂夜的眼淚在我的指紋裡乾涸,她的眼睛明明在躲閃,可眼淚卻貼合在我的手指上,被我的拇指收容。
我抹開她的眼淚,蹭在她的側臉,自言自語一樣喃喃起來,“半年了……”
“我媽媽都離開半年了,你說,韋無儀出軌夏鬱那時候,她是不是看到過啊?〞
溫垂夜的眼淚像是流不完,她搖著頭,囁嚅著看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夏墜、姐姐,我不知道……”
我的心臟開始回流,時間和她的眼淚一樣,落在我的掌心。我成了捕撈情緒的人。
“你不知道……〞我依舊在喃喃,扳著她的肩膀,她的瞳孔嵌進我的眼眶,我眨了一下眼睛,對著她攤開掌心,兜在手裡的眼淚變成模糊的鏡子,又很快滲進我的掌紋。
月亮總是浪蕩的,我的掌紋在它的目光裡生出軀體,孕育著眼淚和殘缺的鏡子。
我躲進紙杯裡,捧著自己的碎片,“那你為什麼哭呢?”
我借來她的眼睛,月亮早已饜足,身上沾著潮濕的水,連同我的體溫。
我的手開始侵蝕她的皮膚,剮蹭順著她肩膀堆疊起來,“是你覺得委屈嗎?”
紙杯的簷壁扯著我的頭發,我無法被拚合了,“覺得這不公平嗎?”
溫垂夜還在躲閃我的目光,她無法直視自己的眼睛,就像無法撿起親手打碎的太陽。
我仍然扳著她的肩膀,看見我被自己拉扯著拖進紙杯,水流扼住我的脖頸,我被歲月席卷,淹死在不可觸及的明天。
“你們給我時間了嗎?”我的聲音浸泡在黏稠的呼吸裡,起伏都無人問津。
“我從我姥姥那裡回來要坐兩個小時的車,回了家各種亂七八糟的行李連收拾都來不收拾,結果上樓就看到了你媽和夏鬱的活.春.宮,多精彩。〞
溫垂夜蹭到了我的頭發,頹圮的柵欄圍困住我,烏鴉滯留在我的皮膚,啃食著我的眼睛,留給我空洞的眼眶與被風乾的黑夜。
我和從前一樣,失去了對於流動和空間的感知,嘴唇觸碰著咬在指關節的皮肉上,再被一片陰翳遮蔽。
“第三者明目張膽地進了我家大門,還沒兩個月,我媽媽和夏鬱就打完了離婚官司。”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試圖稀釋喉嚨裡的風,但我失敗了,它和時間一起堵塞住我的聲帶,我無計可施,等時間變成劊子手,風心甘情願地做它的奴隸,慢慢地騰挪著我的咽喉。它們總是喜歡這樣,像是在同我的聲音溫存。
“你告訴我,他們倆是什麼時候出軌的?你爸爸又是什麼時候和她離婚的?”
我張著翕動的眼眶,撚磨了一下她的虎口,她的頭發總是和我有牽扯,被她自己扯斷,用來償還我的感官。
這麼做顯然是有代價的,而溫垂夜總是後知後覺,她又開始顫抖,驚懼就藏在我的手掌裡,隨著我的撚磨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