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程醫生是因為穿越的事情對我產生了什麼奇怪懷疑的話，我可以告訴程醫生，我也有穿越到那個世界哦——就是那個我們在一起的世界。”於伊楠看見程邶邠臉上的表情一僵，“所以程醫生是討厭我嫌棄我還是覺得我是什麼罪·大·惡·極呢？明明有能力卻在裝可憐。”

他……也去過那個世界。程邶邠感覺這是他從於伊楠話裡提煉出的最關鍵信息。於伊楠是什麼時候穿越的……一共穿越了多長時間？和自己的穿越有沒有什麼不同？

程邶邠感覺眼前於伊楠的形象和平行世界的同位體有些重疊。

很顯然，這個於伊楠也並不是什麼傻白甜，又或者說，同樣是智力天花板的他說不定還曾在案件中推波助瀾。

這個時候於伊楠已經接受治療有一段時間了，性格也逐漸活潑起來，程邶邠覺得自己或許是因為那幾天平行世界的經曆讓他對於伊楠抱有一些複雜的情緒。

平行世界美好的戀愛讓他感覺有些虛幻——他不明白一個帥氣強大的男生有什麼非他不可的必要。而在這個世界，相比於平行世界，於伊楠的缺點也顯而易見。

“抱歉。”程邶邠最後隻聽見自己這麼說。這是拒絕，不管被對方理解為害怕惹麻煩上身還是嫌棄對方殘疾，程邶邠都不都是進一步和他發展關係。

或許自己真不是什麼好人。程邶邠想。

“沒有關係的吧……程醫生本來也沒有什麼必須照顧我的義務吧？本來也沒什麼需要愧疚的不是嗎？”於伊楠還是笑著，他的笑容一直很好看，帶著一種少年的質感，會讓人感覺很真誠，“我又不是一個人活不下去的……程醫生沒必要把我當成瓷器的。”

於是程邶邠在於伊楠心理治療完後向他道彆，但又在幾個月後得到了他殺了人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馬上報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迷心竅般的真的去見他。

“我沒辦法跑，你知道的。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證自己死的有尊嚴一點。”在見到他時，於伊楠說，“他想強|暴我……而我也隻有一次機會，如果不直接殺了他的話，我是肯定要吃些苦頭的。”這個人在自己的輪椅裡裝了刀子，麵對歹徒找準機會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程邶邠忽然意識到，這是於伊楠殘存在骨子裡的自尊和驕傲，平行世界那個閃閃發光的同位體和眼前這個落魄到極點的家夥是同一個人。他們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他還意識到或許現在於伊楠的狀態依然存在著問題，想讓對方正常的生活下去，除了走完法律流程外，對方可能還需要更多其他方麵的援助。但現有的條件或許並不足以程邶邠去說服自己接下這個包袱。

我可以救他，當然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可以置之不理……畢竟我沒什麼救他的義務。不過要這麼說，平行世界的於伊楠也沒有拯救程邶邠的義務。

那是因為平行世界的於伊楠喜歡程邶邠。那個是對方心甘情願犯賤——程邶邠感覺他的意識分成了兩半，將他在善惡邊緣不斷拉扯，他那精明的利己主義思想在腦子清晰的盤旋著，像是一條發出“嘶嘶”低響的毒蛇——就算平行世界於伊楠什麼都不做、不去救那個程邶邠也沒人會譴責他，反正到最後難受的是他自己。

我可以救這個於伊楠，當然我也有置之不理的權利，隻要我確定這不會對我的生活造成影響。

如果我和他就此彆過，我也無非是和以前的計劃一樣，孤老終生。如果向他伸手……我或許會多一個殘疾的戀人。

照顧殘疾人很麻煩……但如果是平行世界的程邶邠，一定不會放棄於伊楠吧？畢竟他深愛著於伊楠。

可我和他不一樣，那個平行世界的幸運家夥。

那個平行世界的程邶邠會無可救藥的愛上於伊楠，僅僅是因為平行世界的於伊楠前期投入了很多——

而這個於伊楠一無所有。他能給我什麼……一顆真摯而熾熱的心？

程邶邠感覺自己在隱隱發笑。他記得平行世界於伊楠喜歡的那首情詩——於伊楠把他抄下來，那份漂亮的手寫詩和其他紀念品反正一起，是那個世界他們相愛的證明。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所以你就把自己送進監獄裡……你知道這是知法犯法防衛過當吧？”最後，程邶邠對著眼前的人說，他不知道自己是站在怎樣的立場抱著怎樣的心態說話的，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我說過，我隻是保證自己死的有尊嚴一點。”於伊楠笑了，肆無忌憚、開懷又敞亮。

程邶邠忽然明白了他打算做什麼。但是沒用了——於伊楠把刀對著自己狠狠地刺了下去。

是鮮血。

更多的鮮血。

於伊楠殺死的人的鮮血和於伊楠的鮮血疊加在一起。

其實那情景並不算是多麼嚇人，因為這不是罪大惡極的凶犯惡意營造的犯罪現場。但一起鮮活的死亡在自己的麵前上演——那的確有足夠的衝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