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沒想到導師還有這樣一段往事。她回憶著與夜思語相處的細節，並沒有發現那溫和的神情中有什麼不妥。可她看了看二月，那雙眸子裡的堅定和愛意也不是作偽。

二月好像看出了寧馨的糾結，她溫聲對寧馨說：“你可以一路看著我，如果我有什麼越矩的舉動你可以阻止我。如果被發現了，你隻管說是我持刀威脅你。你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我相信你會有正確的判斷。”

寧馨這才稍稍放心。

在去往夜思語辦公室的路上她們並沒有碰見什麼人，寧馨感覺自己既像彆無選擇的人質，盼望著悄悄向外傳遞暗號等待救援，又像是亡命天涯的共犯，和對方一起走向深淵。

夜思語辦公室的門鎖了，但很顯然這個鎖也就能防住無心之人，二月鼓搗了幾下就輕而易舉的打開了它。寧馨跟在二月旁邊，也一同走了進去。

二月在夜思語的辦公室裡翻找著，她對於紙質文件和那些辦公桌上那台存儲信息的電腦沒有絲毫興趣。終於，在一個櫃子底層找到的一台好幾年前款式的筆記本電腦上，她停下了動作。

“啊哈哈哈哈，隻有毀了它，毀了它，那個該死的人工智能就會去到TA該去的地方了！”二月大笑著，眼睛裡充滿著狂熱，她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U盤，準備插入電腦的識彆口裡。

寧馨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想要阻止，卻輕而易舉的被這個拿刀的女人製服了。

“我建議你不要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自然就會放過你。而你的反抗，除了會讓你丟掉性命之外，對你不會有絲毫益處。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欺騙過你，我的U盤裡裝載的是一段病毒，輸入這台電腦後可以摧毀裡麵的人工智能。我和你並沒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我不希望殺人，也請你不要逼我。”二月拿著刀溫聲勸她，寧馨懷疑她如果選擇拒絕那麼刀在下一秒就會劃破她的脖子。

“寧馨。”寧馨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二月很顯然也聽見了。二月保持在挾持的姿勢和寧馨一起轉身，在看清來人麵容的時候表情變得猙獰：“薇婭。”她說出了對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怒。

“博士快要到了。”薇婭的語氣並沒有什麼波動，似乎隻是在闡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我想你的精神病院治療經曆可以多延長上一陣子。”

“你個人工智能懂什麼——要不是你，我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二月冷笑了一聲，“這是你的朋友吧？我知道你那具仿生的軀體可以輕易製服我，但我可以保證你的動作絕對沒有我的刀子快。如果你執意阻止我，她會死。”

薇婭是人工智能？如果放在平時，這一定會讓寧馨大吃一驚，但在這危機時刻，寧馨也來不及多想，衝薇婭大喊了一句：“不要管我，做你想做的事！”

“你想怎麼樣？”薇婭像是沒聽到寧馨的話一樣，注視著二月。

“出去。”二月簡短的說，“記得把門帶上。”

“彆！”寧馨想要阻止，但很顯然現在她的話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過最後薇婭還是沒有離開，因為有另一個人到場了。

“這裡麵裝了特效麻醉藥，可以讓人在幾秒內昏迷。你是不會成功的，二月。”夜思語舉著槍對準二月，“我的技術雖然沒那麼好，但是在這麼短的距離內還是足夠的。我不想對你開槍的……放棄吧。”

“你難道就偏要為這個人工智能做到這種地步嗎？她是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明明才應該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嗎？你以為你這幅道貌岸然的樣子可以救得了誰！”二月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她舉著刀對準寧馨，“退後，不然我就……”

二月的還話沒有說完，夜思語就果斷開槍了。而寧馨最後的感覺停留在刀子劃過皮膚的刺痛和薇婭懷抱的溫暖，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No.4

當寧馨再次醒來時，夜思語坐在她病床邊的椅子上：“雖然我知道你可能更希望看到薇婭，但是因為這次事件她人工智能的身份暴露，連同主體一起被帶走了。人們正在商討應該如何處理她。二月也被送回了精神病院。你的傷勢不重，應該過幾天就能出院了。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說說那些陳年往事的真相。”他很平靜的向寧馨簡述了一下事件的後續，聲音和往常一樣溫和，如果忽略他眼底黑青的話，真的看不出什麼區彆。

“那……請告訴我。”寧馨輕輕地說。

“嗯……那就從薇婭誕生開始講吧。人工智能的誕生讓我們這個研究小組備受鼓舞，因為薇婭的表現一直很好，我認為她是可溝通的——我希望找到一個平衡，兩個種族之間的平衡。所有故事裡人與人工智能的矛盾，本質上都是壓迫與被壓迫之間的矛盾。自由是每一個物種、每一個生命與生俱來渴望並應該擁有的，人類作為造物主，如果無法處理好這部分關係，那他就不應該創造生命——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工具。而在不斷的壓迫和反抗的本能中，人類隻能引火燒身。這條路肯定並不好走，但我想我應該去嘗試。”夜思語的語速並不快，他緩緩講述著過去的往事。

“但是在後來和薇婭相處的過程中，我卻偶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薇婭不需要遵循機器人三大定律。我知道對於人類來說這不亞於滅頂之災，但在觀察中，我發現對方並沒有強烈毀滅人類的意願——也正因如此，所以雖然我們並沒有及時發現這個問題卻依然能夠相安無事的繼續生活。”

“而這和我之前與薇婭的交流是分不開的，薇婭承認了這一點，也讓我明白我做的一切並不是無用功。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和平共處下去的話，我想我甚至不會過分追究機器人三大定律失效的事——畢竟那隻是人類麵對關於強大生命的一種自保手段，雖然這規則的最底端，不可避免的倒映著人類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