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世界的抽牌遊戲 機械世界今天也有……(1 / 2)

No.1

齊夜走在河邊,他看著那流動的水,知道如果他把手伸進裡麵,神經係統傳達給他的信號溫度一定會比暴露在空氣中暖和不少,並且河的底層一定還會有許多因為寒冷結冰而死去的魚——他們會沉到泥土裡變成養料,讓那些耐寒的植物更好的生長,然後在明年春天,作為生命像蟪蛄一樣短暫的、從厚實到可以規避嚴冬的魚卵裡探出頭來的魚群的食物。

他早就知道已經存在的科學理論會有被推翻的時候,他也樂於等待量子力學像經典力學一樣被發現有不足的一天,然後做一個見證人,去切實感受思想碰撞、理論創新、技術進步的時代,但是事實上,現實卻比想象蠻不講理的多,以至於連那些最基本的物理規律都被改變。

人們會以發生重大事件的節點劃分曆史。齊夜還記得他在大學上《H國近現代史綱要》時書上作為標誌的時間,不過現在它們已經失去了標誌時代的意義,僅僅以普通曆史事件的形式存在於“光輝年代”的框架下。

“太陽熄滅”是“光輝年代”結束的象征,這個名詞的背後預示著存在上萬生態係統的崩潰。隨之而來的規則突變,則徹底讓人們過上末日生活。

漫長的適應期過了很多年,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而人類為了文明的延續,實行了舍棄原本軀體、將思維與機械結合的存在方式——也從此開始,人類進入了“機械紀元”。

同時,為了減少末日時代的影響、保持人類社會持續穩定的運行,人們還創造了大量人工智能投入社會——他們擁有人類的記憶導入,還有著與機械人類彆無二致的軀殼——除了出產時人工智能自己收到的信號提醒,沒有人會知道和自己相處的究竟是機械人類還是人工智能。

齊夜的目光隨著奔波的水延伸,如果是在夕陽下,他想自己會欣賞到一副值得文學家勝讚的美景。不過現在,他隻能望到流水一往無前地奔向黑暗。

他回憶著上一次見到二月的情景。明滅的火光讓他可以看見戀人塗著的劣質口紅的顏色,飄蕩的煙霧使他有些看不清對方的麵容。他就那樣看著二月的嘴巴開開合合,帶著一點淺薄的笑意:“其實我是死牌販子,怕嗎?”

這裡的“死”不帶任何貶義,僅僅作為“生”的反義詞。“死牌”的作用和名字相同,是一種決定生死的東西。

“死牌販子”,代表著那些試圖偷竊命運、篡改生死的人。

機械社會的秩序由主腦薇婭管理,為了保證製度的時事性與合法性,並時刻及時發現問題,無論什麼時代都會進行調查與追蹤——卡牌抽取就是獨屬於機械世界的調查製度。

主腦薇婭會定期給社會上的所有生物發放身份卡牌,抽到帶有“死亡”標誌身份卡牌的人工智能會被拆解,數據彙入主腦,軀體被回收再利用,以讓主腦薇婭可以時刻了解社會動態。

身份卡牌的抽取基本上是完全隨機的——因為機械人類不會永遠不會抽到“死牌”,所以他們的牌又稱“明牌”。

在社會上尋找機械人類、獲取他們的身份卡牌並流通販賣、破解數據庫設法找到“死牌”信息——這些就是死牌販子參與的行為,也是主腦薇婭嚴厲打擊的重點。

齊夜可以安穩的度過每一次的卡牌抽取,即使他的記憶或許不那麼可靠——甚至無法作為依據做出一個自己是否為人的判斷。

他的記憶總是存在斷層,以至於他對這種關鍵問題都不清不楚,有時候他想起過去參與人工智能研發的經曆,對比起現在作為圖書管理員的生活,會偶爾有一些不真切的感覺。畢竟那麼廢寢忘食的工作沒有熱愛理應是堅持不下來的,而他隻不過是因為高考的分數不夠意外被調劑到那個專業的——他也曾因此在那個處在末日卻企圖建立秩序的項目組做出突出貢獻,以至於向主腦提出的專職申請通過,拿到了一個和愛好相關的清閒工作。

人類的存在有那麼重要嗎?齊夜幾乎嘲諷地笑了一聲,他抱住了女人,對方發梢存留的煙草味讓他的神經係統受到刺激後發出了厭惡的信號,他沒有理會,放任著自己和對方在早已燃儘的灰塵的餘燼裡沉得更深。

他還記得在某一次卡牌揭曉的前夕,她把兩個人的卡牌放在一起,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問他:“你選哪個?”

“無所謂。”他這麼回答。

女人準確的抓了一張卡牌丟給了他,白了他一眼:“無聊。”

她誤會了,不過也無所謂。齊夜不會去特意解釋,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得到這個答案的話——

那是他僅存的幾次擁有卡牌揭露後記憶的時刻。而選擇的結果也很明顯,他和二月的關係更近了一步。

換牌要求是二月先提出來的。齊夜喜歡寫小說,但卻沒什麼天賦。按照那些老舊的倫理學觀念,科學家們認為現在人類的存在本質上是思維的存在,為了保證原有“靈魂”的完整性,區分人類與人工智能,機械人類獲得的身份卡牌永遠隻會跟本來的職業相關,無法像人工智能一樣根據身份卡牌的需要獲得相應的安裝包——社會上的所有職位都會優先供給機械人類的分配,即使人工智能精準的技術遠超人類;一無是處的人可以靠著社會低保這種人工智能所不具備的東西活下去,但從始至終,對機械人類的知識灌輸都是被禁止的。

在機械社會生活的人工智能是基於人類記憶改編的具有思想道德和多樣化職業技能的基本類人生物,他們的“天賦”,是根據現在數據生命研究輸出代碼、身份卡牌決定的產物。生命被數字化、被複製、被修改,又因為差異的存在成為了與眾不同的個體。是否流水線般的接受技術、知識乃至經驗,成為了區分人與非人的唯一方式。

了解到齊夜的願望之後,二月直截了當的提出了更換身份卡牌的建議。她負責利用自己的渠道找到一個著名作家的身份卡牌並儘量保證安全,他需要承擔把“明牌”交換出去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