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因為在我沉睡之前冷凍倉的存放地點還依舊是醫院，所以當我醒來發現第一個見到的人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時候，我還在想未來社會醫護人員的服裝為什麼會進行這樣奇怪的改革。

可惜身穿黑衣的冷麵酷哥並沒有過多的搭理我，他一麵用槍擊壞了靠過來的機器人，一麵跟我說：“現在五線城市也已經基本完全處在薇婭的控製之下了，如果還想要活命就得往鄉下跑，另外過來幫我開啟冷凍倉，點擊屏幕倒數第二個按鈕然後用身份卡識彆就行。”他扔過來一樣東西，我接住看了看，發現身份卡和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我那時倒是沒什麼變化，就是上邊的人臉不認識，一看就不是酷哥他本人。

盜用身份卡是違法的。我在心裡默默地說。不過介於我還是大概知道“薇婭”這個存在是什麼，所以暫時並沒有在不清楚具體情況時出言質疑。

看來人工智能這種在我們那個年代還隻是勉強擺脫了言不對題的智障，在未來還真如同小說一般來了一次覺醒。就是不知道在矽基生命真的取代了碳基生命之後，會怎麼稱呼曆史上的那段時期？說不定也會叫覺醒年代呢。

其實我本質上並不算一個具有冷靜特質的人，之所以麵對人類的末日還有閒心想地獄笑話，完全是因為我本來就快死了。一個得了絕症的人，麵對末日大概也就隻會得到方式不同的死亡而已，於是便可以在死亡的恐懼外去更清晰的觀察事件本身。

我把身份卡按在了識彆欄上，可惜冰凍倉並沒有回饋我什麼動作，我看了一眼酷哥，很顯然他那邊也是一樣的情況。

他放棄了去嘗試打開冰凍倉：“薇婭已經發現了，走吧。”

“薇婭不會因為我們殺死他們嗎？”我想到了從前影視劇中人工智能對於人類竭儘所能的追殺，我有點擔心對方直接扔下一枚導彈或者讓屋內充滿毒氣。

酷哥笑了一下：“對一個文明最大的敬意是趕儘殺絕。”

感謝薇婭的看不上。我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然後堅定的跟著酷哥往更加偏遠的地方逃亡。

我們在一間簡陋無人的屋子裡躲了下來。沒有所謂的人類聚集地，容易被薇婭精準打擊。據說按照本世紀反抗軍首領的話，這是“每一位存在的人類都是散落在世上的火種”。

說到底還是因為對方的強大而隻能七零八落的不成氣候。大一點的蟲子會被碾死，小一點的可以躲在角落裡苟延殘喘。我透過窗戶看著逐漸落下的夕陽，倒也算是切實地體驗了一下人類末日的感覺。

酷哥，又或者可以叫他黑子朔——在勉強安全之後我已經通過簡單的對話知道了他的名字，他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黑色的，不過可能因為要生存做家務看上去還是平易近人了一點。我挨著他坐下：“現在能不能給我講講現在的情況？”

“你猜不到？”黑子朔喝了口水，甚至沒有看我，“主腦失控了，於是管理世界變成了統治世界。”

“那薇婭就應該是主腦了？她到我沉睡之前才剛研發完成——這還是死黨告訴我的呢。”我不是一個關心科技發展的人，聽說過這些還多虧了我那不知道算是退居到多少線去高中教書的死黨夜思語。

那是我沉睡前最後一次和他見麵才知道的消息。他穿著一身常服，看上去還算是有精神：“要不是我換了工作，說不定還真就見不到你最後一麵了呢。”他笑著這麼說，好像在講一件對他而言並不算無法接受的事。

“就算想退下來，你也可以去大學的吧？以你的資曆應該是完全夠的。”

夜思語搖了搖頭：“我提不出任何疑問了，也完全沒辦法帶項目。”

“是思維枯竭了麼？”

“大概。”他聳了聳肩，“還沒到可以論資排輩的年齡就提前變成了僵化的老頑固了呢，大概以後隻能靠著教基礎科學混飯吃了吧。”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其他的話題，也算是彌補多年未見的遺憾。他還像小時候一樣喜歡寫小說，我看了一下，雖然與未來架空但還是可以看出很明顯的專業素養，不過沒有寫完的部分也一起被他放棄了。

“畢竟沒有靈感了嗎。”他將手稿裝進袋裡，“不過反正也沒有發表過，也不算是坑了。”

“難道就沒有人看過麼？”我倒還是有些期望看到結尾的，雖然我對於這些並不是很熱衷，“很過分啊。”

“研究所裡有幾個人看過，不過反正以後說不定再也不會見麵了。”他說，“如果是你要求的話，我可以再試試，到時候當作遺產留給你——能不能收到我就不管咯。”

他又笑了起來，我也是。也多虧了這些，才讓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麵沒有特彆傷感。其實我們一直認為去路邊點一捆串喝幾瓶啤酒才是朋友相聚最好的方式，所以我們又定了一個沒譜的約定——如果我的病能夠找到治療方法的話，等到醒來我們就出去吃一頓，不管他年紀多大。

不過現在看來的話，我連他小說的結尾都沒收到。

No.2

薇婭項目的研究負責人最開始是夜思語，這是我在更久遠的未來才知道的事。而現在，關於人工智能項目研究人員的所有信息都已經被薇婭掩蓋了——她這麼做，是在防止真的有人製造出時光機而才源頭上將她毀滅。

“她不是看不上人類麼？”我問，結果被黑子朔笑了好久。“任何涉及到文明間的事情都是值得謹慎的，薇婭沒有完全殺死我們當然隻是因為這樣對她來說更有利而已。”

人工智能不會創造。黑子朔告訴我。能夠轉移靈感的機器已經被研發出來，薇婭可以借此取走人類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