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險成出氣包 桃桃自信訓外……(1 / 2)

女郎的聲音洋洋盈耳,冷巡富聽完卻怒而轉向坐在主位上品茗的中年男人:“大哥,這死丫頭壞了顧司士的事兒!你瞧瞧她,還這麼不以為意,實在是太放肆了!”

冷筧橋放下茶盞,‘叮’的一聲,讓原本怒意上頭的冷巡富微微冷靜下來,暫時閉了嘴。

“三弟啊,蠻蠻是你的侄女兒,她如今及笄了,你不好稱呼她的乳名,叫一句煙桃也能彰顯叔侄間的親近。一口一個死丫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蠻蠻怎麼著你了。”

冷筧橋如今已步入中年,蓄著胡須,仍能瞧出年輕時的俊秀風采。

冷巡富額上出了些汗,但還是道:“她可不就是壞了事兒嗎?大哥新置的那條河道運線,就靠著顧司士出力呢。我好不容易打聽出顧司士老母如今年過七十,牙口不好,每年都要來咱們園子裡訂桃。煙桃她今早蠻橫攔下恒豐,不許摘桃,其實就是左手出右手進的事兒罷了,給了顧司士幾筐子桃,全了顧司士老母的口腹之欲,顧司士也好給咱們行個方便。新的河道運線成了,咱們冷氏商行就能在江州之外的地方開疆擴土,那可是全家都受益的好事兒啊!”

“外邊兒的事,自有咱們這些男人操心,你一口將責任推到蠻蠻身上,哪裡還有個為人叔伯的樣子!”冷筧橋三言兩語將冷巡富噎得說不出話來,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冷煙桃,“蠻蠻,有阿耶替你做主,你不必傷心。你三叔是個糊塗性子,你彆和他計較,大家都是一家人,可不興有兩家仇。”

雖說他說的還是讓人耳朵都起繭的話,但冷煙桃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些許不對勁兒。

這份疑竇在冷筧橋打發走了三房父子與看戲的四房,又繼續溫和地與她說起話來時繼續攀升。

冷煙桃按捺住心頭那份恍惚與不適。

她索性低下頭去,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碧璽珠翠手串,桃粉寶石,細白玉手,照映在一塊兒分外賞心悅目。

“阿耶有什麼話,直說便是,無須同女兒打啞謎。”

冷筧橋才醞釀出的話頭就被她的話冷冷打了回去,頓了頓,才道:“蠻蠻,再過半月,就是你阿娘的忌辰,今年本該是她四十歲的好日子……我這些時日都不再往外邊兒去了,到時候隻陪著你,給你阿娘好好熱鬨一場。”

提到阿娘,冷煙桃板著的臉緩和了一些,但心裡到底還是不得勁兒,悶悶道:“阿耶記掛著阿娘,女兒就高興。”

察覺到她態度有所緩和,冷筧橋眼中閃過幾分笑:“你阿娘是我發妻,我不記掛她,還能記掛誰?你啊,彆和後院兒那些人計較,打發時間的玩意兒罷了,在阿耶心裡,唯有蠻蠻是我心上至寶,旁人怎麼能和你相較?”

這樣哄小娘子的話,放在從前,冷煙桃定然聽得來嘴角翹得高高的,順勢和阿耶賣癡撒嬌幾句,求他在外巡買時給她帶回來些有趣的小玩意兒,可現在她長大了,對這些隱隱散發著油膩氣味的話自然敬謝不敏。

“阿耶既然這麼疼我,就該嚴斥三叔和三堂哥動了拿戌山桃園裡的東西去討好官吏念頭的事。”冷煙桃看向唇邊笑意緩緩收起的冷筧橋,固執道,“阿耶忘了嗎?那是阿娘辛辛苦苦培育出來的桃樹,阿娘為了這些桃樹費了多少心神,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或許阿娘不會那樣早早就撒手人寰!戌山桃園裡的東西又怎麼能被三叔他們輕視賤賣!”

冷筧橋垂下眼,喝了口茶,沒有說話,隻將心裡的不滿又壓了壓。

正是因為他沒有忘記這偌大家業是靠什麼得來,所以他才想抹去這些痕跡,他不再是那個走街串巷賣桃兒的,貧賤的下等人!

他與穗娘情濃時,用女兒名字來命名的桃子,現在帶給他的,隻有滿口滿心的苦澀與不甘。

女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望著他,執拗地等著他的答案。

冷筧橋歎了口氣,推了推手邊的茶盞:“蠻蠻,阿耶年紀漸漸大了,卻沒有給你添一個弟弟……咱們大房人丁冷清,今後你出嫁,恒豐他們就是你的娘家人,是你的底氣。將關係弄僵了,對你並無益處啊。”

就冷恒豐還有那幾個堂兄弟的資質,給她底氣?

冷煙桃樂了:“阿耶,您這才是想存心給我找氣受呢吧?”

華若桃李的女郎微微眯起一雙杏眼,笑得諷刺:“阿耶騙我,你根本不是真心疼我!”

這孩子,怎麼越長大越難騙!

冷筧橋憋著氣,好聲好氣勸她:“你去年及笄,再過幾月該十六歲了,阿耶已經在替你相看佳婿人選。你嫁過去之後,少不得要操持婆家庶務,將來生兒育女,教育你自己的孩子,哪裡還有時間精力去操心戌山桃園的事兒?總歸咱們家現在家大業大,將來你出嫁,阿耶給你備下的嫁妝定然是這江州女郎裡的頭一份兒!戌山桃園那些進項啊,甚至連給你打幾套赤金頭麵都不夠,你又何必戀戀不舍呢?”

一番話,說得真情實意,冷煙桃看著他,明白了,阿耶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

“阿耶,我雖是商賈人家的女兒,卻也不是泡在銅錢裡長大的。”冷煙桃失望地看著他,“戌山桃園裡結的不是一個個銀元寶,是阿耶阿娘與我的情分。阿耶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他自然是明白,可是——

冷筧橋不耐地皺起眉:“蠻蠻,你長大了,思慮起事情來,該現實些!戌山桃園養了那麼多果農,一個個的,都仗著是從前就跟著你阿娘的老人兒,空領那麼多月錢……這煙桃雖有名,可它皮薄不宜運輸,再好吃,這名氣也隻在江州裡邊兒打轉!我是個商人,難不成,還有貼錢賺吆喝的道理?”

冷煙桃站起來,冷冷道:“說來說去,阿耶就是想遂了三叔他們的意,將戌山桃園拿去討好那些當官的,是不是?”

他們要的豈止是裡邊兒的桃子,還有戌山的地契。

冷筧橋咳了咳:“蠻蠻啊……”

“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不行!”

被她這樣斷然拒絕,冷筧橋臉上帶了些怒,卻又聽冷煙桃繼續道:“阿耶嫌棄那些桃子賣不出金元寶的價格來,若是我能將戌山桃園今年的收成翻三番,阿耶是否就能就此打消了這念頭,不動戌山桃園和那些果農了?”

三番?

冷筧橋哼笑一聲,他這女兒,自從五歲那年冷家發了跡,就再也沒過過苦日子,被嬌養長大,哪裡知道做生意裡邊兒的門道和不易。

見她固執,冷筧橋也想借此事消磨消磨她的野心和衝勁兒,點了頭:“若你真的能做到,我答應你,戌山桃園的事兒,我不再提,也不會讓彆人再提。”

冷煙桃緩緩放開手,細嫩掌心新陷下許多月牙印記。

“一言為定。”

·

崔醑進了書房,見桌案上新擺了甜白瓷瓶,裡邊兒盛著幾簇桃花,原本冷清的書房因為那抹活潑豔色頓時暖了不少。

熊三跟在他後邊兒,見狀笑了:“殿下現在身邊兒有紅顏相伴,到底是不一樣了,從前在東宮的時候那花瓶裡都放什麼梅啊蘭的,現在都用上桃花了!”

多半是給他收拾書房的老嬤嬤順手給他掐了幾支桃花放了進去。

崔醑沒有說話,低頭回了一封書信,交給熊三:“多辦事,少說話。”

紅顏相伴?如今好像他才是那個紅顏。

熊三瞧出來了,殿下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他應了聲是,快速溜走了。

隋遠旭的親信下屬先前因著那招二桃分三士,在地方上爭權奪利,幾乎撕破了臉皮,畢竟要做新帝起勢前的左膀右臂,位置就那幾個,他們若不去爭,隻怕明日就要被彆人踏於馬下。

事態發展堪稱順遂,崔醑習慣喜怒不形於色,可此番心裡卻實在泛不起絲毫所計得逞的愉悅。

耳邊好像又響起環佩玎玲的輕靈聲響。

崔醑下意識抬去,老嬤嬤笑成一朵大□□的臉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