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是她自己要蹚這火海。(2 / 2)

厭春花 六棋 5865 字 2個月前

她才抬頭,花容月貌,卻黯然神傷。

“多謝不眴師父大量。”寶嫣焉焉地問:“我想知道,我所求是吉兆,為何與我想象中不同,怎會這樣呢?”

“當真,是與我運道不佳有關所致?”

她的示弱叫人動容,陸道蓮終於不再為難她。

下一刻,他便讓寶嫣便嘗到了什麼叫死去活來,活來死去的滋味。

“檀越怎會這樣想。”

說是不大好的是他,說她自討苦吃的也是他,現在卻表示出,她的想法有問題了。

寶嫣當真弄不懂這高僧,不,她覺得這就是妖僧。

他耍弄人夠了,便大發慈悲地道:“自始至終,我可以提到過,這卜簽是批語,出自你身上?”

沒有吧。

他隻說讓她不要聽為妙。

從開始到現在,全都是寶嫣自個兒的臆想。

“簽,是下下簽,凶,是大凶之兆。”

他的話,讓寶嫣從此刻起,聽一個字都心驚膽顫。

最終,陸道蓮下定結論:“與你無關。”

“與你夫婿有關。”

寶嫣倒吸一口涼氣,她不知該慶幸,還是說一聲胡說八道。

可她不敢開口。

因為對方的時機太微妙了,她剛從自我否認的折磨中走出來,現下一得知,罪魁禍首不是自己,還是在夫婿身上。

她難免會覺得僥幸,就像在即將掉入深淵之前,一隻手把她抓住了,她得到了一線生機。

這個不眴師父,把她從虛空拎回到了地麵上。

他接下來的話,更叫寶嫣覺得震撼人心。

“適才你說過,你們蘇家與晏家聯姻,是為壯大自身勢力,更是為遇難的長輩複仇。你年紀雖輕,卻明白大義,甚至願意為了幫助母家,犧牲婚事。依我看,你們蘇家舉族上下,同為一心,如此善意的能量,又怎會是凶呢?”

“反倒是你夫婿……”

“晏子淵受傷,是他自身運道不好,說明他氣運正在走下坡路。而刺殺一事,代表今年乃是多事之年,你嫁過來隻是不巧與他的災難碰上了,並非就是你帶來了災禍。”

“比起你的氣運,你的夫婿顯然更為凶險。不然,受傷的人怎會是他,而不是你?”

寶嫣徹底懵了。

她竟無法反駁,隻覺得對方真正切切,說到她心坎去了。

為了讓蘇家起勢,家中兄弟姊妹都獻出了自己的婚事,族中叔伯父翁,哪個不是日夜謀劃,隱忍至今。

大家抱著同樣的信念,怎會是凶呢?她亦怎會是災禍呢?

無疑,經此一講解,寶嫣相信了陸道蓮的說法。

她不是凶,她也不是掃把星。

她一顆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來,臉上的血色明顯恢複,從焉巴到精神奕奕,不過短短瞬息之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既然與我夫家有關,那請問不眴師父,可有解決之法?”

寶嫣一臉渴求的姿態,仿若將陸道蓮當做了麵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檀越想要如何化解。”

寶嫣想了想,既然是晏子淵出了問題,那自然是替他逢凶化吉。

不知這個願望,不眴師父能否為她做到?

她把陸道蓮當成依靠,卻忘了對方根本不是善茬,寶嫣毫無記性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靦腆而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請不眴師父,替我夫君改一改運道,讓他逢凶化吉,還有簽上說我與他,恩愛不全……”

“這,我也想……”

想讓他幫自己化解了。

話音剛落。

佛堂裡的氣氛刹那間不對,寶嫣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她現在對這個不眴師父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他讓人一會覺得他好,一會又覺得他實在太可怕了。

但他替自己和蘇家說話,證明他還是個善類。

可就在寶嫣滿心期望間,事實證明,她還是對這個人了解得太片麵了。

一道冷淡,卻透著微嘲之意的話語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檀越,真是好貪的一顆心。”

寶嫣嘴角邊的笑意戛然而止。

本以為,她才剛嫁進來,與晏子淵應沒什麼太深厚的感情。

不會多為晏子淵考慮,會通過他這番話,懂得規避風險,提前知難而退。

卻不想,她還打得這種兩全其美的主意。

“還不明白麼?”

陸道蓮冷冷道:“說你夫婿才是凶兆,不代表你就相安無事了。他的凶,於你來說就是吉兆,是在提醒你,這門親該及時止損了,若你繼續下去,隻會深受其害。”

“你當我為何浪費時間為你占卜?是見你與我有緣。”

他發出一聲讓寶嫣情不自禁,感到心虛羞愧的嘲弄輕笑,“可你卻根本不知,什麼叫適可為止。反而想我犧牲修行的功夫,讓我替你與你夫婿逢凶化吉,一改好運,可真是……”

他後麵意猶未儘的話,寶嫣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怕是會說,為你自己著想就好了,還要去管彆人,你怎麼這般,不知好歹呢?

寶嫣剛才沒慌。

現下徹底有些慌了。

她有種不小心把神佛都狠狠得罪了的想法。

“不是的,不眴師父……”

寶嫣著急解釋,“我已嫁給夫君,就是他的婦人,如何能及時止損呢。”

再說她跟晏子淵兩家勢力結盟,都綁在一起了,要退親還是要和離,這都不是一兩句簡單的話就能做到的事。

可惜對方大概是真被她惹惱了,根本不聽,像是在麵對一個執迷不悟不開竅不領情的東西,“多說無益,我該清修了,你走吧。”

寶嫣委屈:“不眴師父……”

祈求的也沒用,對麵趕人的態度很不留情,十分堅定。

“請你出去。”

慶峰適時地站出來驅趕她們,“快走快走,彆誤了我師叔修行。”他走過去拿簽筒,似乎是想把寶嫣手裡的簽子拿回來。

而寶嫣手拽得緊緊的,不是很想放,小觀見狀,趁背對她們的慶峰不注意,果斷地將卜簽拿過來,藏到自己身上,然後扶著寶嫣到外邊去。

寶嫣從未被這樣嫌棄地攆出來過,她站在佛堂外,與婢女相扶持,對裡邊得罪了的對象,敢怒又不敢言。

太快了,怎麼會有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生氣的速度,比打雷下雨還要不可預測。

她總覺得,自己真這麼走了,就如喪家之犬落了下乘。

不該是這樣的,她在門口想了想,像是下定決心,軟聲喊:“不眴師父……”

沒有應答。

寶嫣受挫了,麵容一僵,依然挺起胸脯,柔聲道:“不眴師父,我知剛才的話,得罪你了。”

“即使不眴師父惱我,我也還是要說一句,今日占卜,勞煩你了。”

“有一事,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告訴不眴師父。”

“若是為了個人利益,要用和離或是退親的法子,化解凶兆的話,為了蘇家,我實在是做不到。”

就像對方所說,舉族上下皆是一心。

她怎能為一己私欲,放棄這門親事?

屋內依舊悄無聲息。

寶嫣被晾了片刻,沒得到回應,最終還是選擇先離開這裡,她失望道:“告辭了。”

她來時輕悄悄的,走時也一樣。

卻不知就在她快消失在路儘頭的時候,隔間內的屏門被輕輕打開了,一道瓊枝玉樹的身影立在門檻處,黑眸興奮冷凝地目送著她們的背影。

陸道蓮愉悅地對慶峰道:“我救過她了。”

“是她自己要蹚這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