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謀殺 ……(2 / 2)

“你的姐姐果然是個神使。”銀爵露出點笑意,其中諷刺意味居多,“居然讓一個人類知道那麼多,看來她是真的想保下你,讓你當下一任新神。可惜她萬萬沒想到你如此經不起誘惑,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惡魔,從此以後與光明無緣,也與你的幸福無緣。”

“銀爵,”紫堂幻重重放下茶盞,瓷杯與紅木桌麵的磕碰聲很清脆,孔雀石一般的翠眸看著銀爵帶著幾分家主的威嚴,“金是我的朋友,對客人的態度是怎樣,應該不需要我再複述一遍吧。”

銀爵收斂了自己,恭敬地行禮,“萬分抱歉,我為紫堂家丟臉了,請家主和登格魯伯爵原諒。”直起身他還是那個淡漠的死神,“死神的職責是坦然冷靜地審查一個人類的一生,看他是否能夠有逃過死亡的一線機會,但是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基本不可能存在。所有人類的一生都會被書寫在他們的生死簿上,我手上的生死簿是作為引路的依據而存在的,雖然不全麵但上麵也會記載一個人的簡介。可是現在出現了兩個意外——”

死神抬眼,除了一片白色裡麵什麼都沒有。

“一個是你,還有另一個。”

金深吸一口氣,對上銀爵冷漠的目光,“是嘉德羅斯。”

“沒錯。”銀爵彎起嘴角,像一個肯定優秀學生的師長,“你的名字不出現是因為你姐姐在你的靈魂上打下了烙印,這點我可以理解,可是嘉德羅斯呢。他隻是個人類,儘管他可以使用大羅神通棍,但他依舊隻是個人類。生死簿上什麼都沒寫,我甚至連他的過去回憶都看不了。死神的工作不允許出現紕漏,所以我要知道嘉德羅斯的生平,以此用來審判嘉德羅斯的靈魂。”

金無意識地捏緊自己的手指骨,這是他內心不安的體現。他想著姐姐和他說過話,所有的神都是由人類變來的,神使也不例外。而死神的職責是審判可以免去一死的靈魂,金突然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他愕然而篤定地看向銀爵,“死神要找出有價值的靈魂,將他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去,讓他跳開死亡活下來,而神明都是從人類變來的。可是人類怎麼可能不死,能讓人類逃過死亡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

——成神

隻有成為神明的人類才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從生死簿上摘掉,而死神的職責就是找出每一位即將成神的人類,審判他們的靈魂是否可以成神。那天的謀殺既是殺人也是審判,銀爵不像安迷修,他不會想著這麼救贖被惡魔蠱惑的靈魂,他全部的重心都在工作上。嘉德羅斯是目前唯一可能成神的人,所以銀爵需要看到他的過去,審判他的未來。

“金,你很聰明,隻是很可惜。”銀爵略微有些歎息,“如果你當初不把自己的靈魂交給惡魔,或許我可以自然而然地審查你的靈魂,而不是去查嘉德羅斯的靈魂。”

“這沒什麼好可惜的,”金堅定又決絕,“嘉德羅斯是唯一的新神,我會幫他成神,而不是和他搶奪神位。我不知道光明神成神經曆了什麼,但我知道嘉德羅斯沒有競爭者。不管你怎麼審判,嘉德羅斯都會是新神。”

“自大是人類永遠也改變不了的缺點,你怎麼就能這麼確定嘉德羅斯是新神呢。”銀爵開大生死簿,看著上麵的白紙黑字,“人類那麼多,如果嘉德羅斯死了,還有其他候選人出現,世界從來都不會為了一個人類而停留。嘉德羅斯隻是個人類而已,或許他對你很重要,可於這個世界而言就無所謂了。”

金顫抖著嘴唇,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銀爵說得對,世界不會為任何一個人而停留,沒有了嘉德羅斯還有其他人,新神總會出現人選卻不是唯一指定的。

可越是這樣金越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被死神宣判既定的命運。

憤怒,無奈,又無力,金忽然覺得身體被掏空,他想要做些什麼來彌補心裡的空缺,可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格瑞,帶我回家吧。”

格瑞看得出金已經到極限了,在紫堂幻擔憂的目光下,格瑞抱起了金謝絕了紫堂幻的挽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格瑞帶著金遠去的背影,紫堂幻完全能切身地體會到金的無力感,因為他也總是在麵對銀爵有這樣的感覺。那種被死神的目光像穿過亙古不變時光而來,冷酷無情的視線看遍人類的全身,最後目睹自己的生命被書寫在紙上,成為一段隻能供人判決的文字。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無力的了。

銀爵輕輕走到紫堂幻身邊,少年的落寞幾乎要把這間屋子掩蓋,死神不禁開始擔心紫堂幻的身體狀況,“家主,你還好嗎?”

“我沒事。”紫堂幻轉過身,“銀爵,金說神明都是由人類變來的。你是死神,也是從人類變來的嗎?”

“死神其實隻算半神,和惡魔天使相比我需要吃飯和睡眠。如家主你所想的那樣,我也是從人類變來的,隻是我沒有任何關於我是人類的記憶。”

死神是所有不足月就夭折的嬰兒變來的,對於他們而言人生還沒開始就徹底結束了,沒有作為人類的一切就直接直接進入了死神機構成長。死神算半神,所以和人類一樣用成長期,在這段時間裡他們要學會如何做個一個優秀的死神,和惡魔天使相比他們更具有社會性。

“是麼,”紫堂幻輕聲低語,看著窗外隻有葉子沒有花的桃樹,這才驚覺春天悄然過去,“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銀爵,你知道這句詩為什麼總被我念叨嗎?”

銀爵不知道,紫堂幻也不期望他知道。

“因為活著總是充滿了遺憾和無常。”

銀爵還是不懂,死神能理解到最大的感情就是眼前的人類很悲傷,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活著這兩個字對銀爵來說既熟悉又陌生,因為銀爵經常接觸到的就是死亡,而活著與死亡相對立。他看向紫堂幻,這個人類在飽受活著的苦痛,他並非一無所知,隻是他不應該去參與這些。

死神和人類之間應該保持距離,就像生與死之間是有界限的,哪怕銀爵會為了紫堂幻的落淚而心疼,這些距離都是不允許被填平的。銀爵沒什麼太強的道德感,他不肯丟棄的是他的職業操守,即便紫堂幻不善掩飾自己,銀爵總能發現少年潛藏在心底的情意。但死神和人類沒有結果,銀爵不願把自己搭進去,所以刻意忽視成了常態。

銀爵不知該怎麼安慰紫堂幻,但他還是說道:“家主彆擔心,明年春天一到,花還是會再開的。四季輪轉,總有花開的一天。”

紫堂幻有點意外銀爵居然會安慰自己,他第一次在死神身上感到活著的意味。也許死神並不是隻懂得死亡的,他也有生命,也是和自己一樣活著的生命。

“銀爵,”紫堂幻走過去,伸手拉住銀爵的領帶,“你明白什麼是活著嗎?”

銀爵被紫堂幻拉拽得彎下腰,與他的主人齊平,死神為此而感到怪異。

“活著是什麼?”

回答銀爵的是紫堂幻的一個吻,輕輕印在銀爵的唇邊,銀爵也因為這個吻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紫堂幻不看銀爵的表情,湊到死神耳邊,“你教我死亡,我教你活著,如何?”

銀爵回答不出來,腦子裡回蕩的全是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有力而生動。他的沉默被視作默認,死神和人類走進臥室,稍後裡麵傳來了曖昧低啞的喘息。

聲音纏綿,攪動了一池春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