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天起艾比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安迷修不明其中緣由，他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嘉德羅斯隻是一個選擇，而不是唯一的餘地。更何況，安迷修對嘉德羅斯並不是百分百的認同，關於對嘉德羅斯的謀殺一事，他也向艾比好好解釋過了。但是艾比顯得非常疲憊，對天使的解釋敷衍地點點頭，到今天早晨都沒和安迷修說過幾句話。

安迷修本著執事的操守，沒有多去問詢主人的事，他收拾完餐桌就來到花園，為即將盛開的紅玫瑰修剪枝葉。相信不久這裡的紅玫瑰都會展露柔美的花瓣，那時艾比一定會開心吧。

但天使的好心情很快被打斷，他嗅到不乾淨的氣味。安迷修冷下臉朝來著的方向飛過去，一柄劍橫空出現在手裡，冰淩由利劍揮出，瞬間凍結了黑衣執事身後的樹乾。

“是你們。”看清來人安迷修收起了劍，站在原地分毫不讓，像一位固守疆土的騎士，“不知格瑞先生帶著登格魯伯爵到訪有失遠迎，不過在下希望兩位可以直接走正門，而不是鬼鬼祟祟繞遠路，很容易影響在下的判斷。”

金被格瑞輕輕放到地上，“是我要求格瑞這麼做的，安迷修你不要責怪格瑞。”

安迷修有點意外，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金的用意，怕是有事問他又不想讓艾比知道，“如果是主人的命令，那格瑞的做法也無可指摘。金，今天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其實安迷修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在裡麵，因為昨天他們剛剛對嘉德羅斯發動圍剿，今天金就找上了門。金隻能是為了嘉德羅斯來的，除此之外彆無可能。

果然金說道：“我想知道，明明新神即將誕生，你作為天使為什麼要殺嘉德羅斯而不是保護他。”

“金，話說的很明白了。是新神即將誕生，而不是嘉德羅斯就是新神。雖然你把靈魂出賣給了惡魔，可你想迷途知返在下也會幫你的，到時候你可以用你嶄新純淨的靈魂奪得神位。比起嘉德羅斯，在下更看好你。”

金很奇怪，他已經是個墮落的靈魂了，可安迷修卻更青睞自己，而不是能力出眾的嘉德羅斯。也就是說，嘉德羅斯身上出現了天使不喜的東西，也成就了那天晚上的謀殺，“安迷修，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和嘉德羅斯搶奪神位。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嘉德羅斯是唯一的新神，我不是。如果你是因為我姐姐在我靈魂上留下的烙印這麼想，那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烙印不能說明什麼。姐姐當初來到人間要找的人就是嘉德羅斯，我因為和嘉德羅斯很像，所以被姐姐認錯了。”

祖母綠的眸子依舊澄清淡然，金說的是實話可安迷修並不在意。天使的無動於衷令人類有幾分著急，金也顧不得什麼直接問道：“安迷修，你為什麼不想讓嘉德羅斯當新神？”

這是那天艾比回來後問安迷修的問題，天使平和寧靜說出自己的理由，就像談論天氣如何一般自然，愈發襯托得人類無知粗鄙，“在下不想讓嘉德羅斯當神的理由很簡單，他不是個仁善純淨的人。”

嘉德羅斯從各個方麵講都是個合格的新神人選。強大的力量，高貴的地位，純粹的性格，以及一個永遠不會汙濁的靈魂，安迷修也是因此才鼓勵艾比找嘉德羅斯作為依靠的。但很快安迷修就扭轉了自己的態度，原因就是嘉德羅斯的秉性和天使對神明的定義相去甚遠。嘉德羅斯永遠都是傲慢自大的，世間所有一切都不得入他的眼，這樣的人不會對弱小心懷憐憫，不會用道德約束自身。再加上嘉德羅斯本身有很深的執念，哪怕他在使用神明的力量卻有入魔的趨勢。這樣的嘉德羅斯，安迷修是不會同意讓他成為新神的。

金聽完天使的陳述露出了和艾比一樣的表情，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和心碎，帶著無可言說的傷痛和絕望。唯一不同的是，安迷修看到艾比露出這樣的表情會難過，看到金隻有困惑。他似乎說錯什麼了，但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他隻是在就事論事罷了。

“安迷修，你否定嘉德羅斯隻是因為他不符合你的標準，對嗎？”

金問話的力度很輕，如同天使遺落的一片羽毛，在空中漂浮怎麼也找不到落腳點。格瑞知道金在悲傷，悲傷人類的一切輕易就被天使否定，所有不符合天使標準的都會被扣上不合格的帽子。他伸出手按在金的肩膀上，惡魔沒有溫度，但金還是感到了溫暖。

少年重新看向安迷修，在天使溫柔的眼眸裡看到了肯定的回答，“安迷修，我可以向你保證，嘉德羅斯絕對就是新神。請你不要用天使的原則去給他下定論，你不知道嘉德羅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付出了多少，他一定會是最厲害最合格的神明的。”

“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嘉德羅斯能不能成為新神不是你說了算的。”天使用最輕柔的話語述說著最殘酷的事實，“光明神還沒有隕落，未來還都是未知數。”

無力地閉上眼睛，金明白安迷修的意思，可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送走了金和格瑞，安迷修回到院子裡意外發現艾比站在那裡。

“艾比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艾比輕輕摸摸花骨朵，“你剛剛去哪兒了？”

“在下見一位旅人在這裡迷路，所以去為他指明方向。”安迷修麵不改色的說著謊話，不想讓艾比想起那天的事情。

可安迷修不說不代表艾比不提，原本嘉德羅斯的話就驚醒了她。安迷修是天使不是人類，他再怎麼溫柔良善也是對自己認可的人，如果有一天艾比變了，不再附和安迷修的定義了該怎麼辦。安迷修是不是會像那天謀殺嘉德羅斯一樣謀殺自己，艾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少女本該在這個年紀做著擁有玫瑰香氣的美夢，可艾比卻在為家族的興衰而奔波操心，唯一寄托她少女春心的是一個天使，一個不懂愛的天使。艾比到現在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的心意，生怕安迷修覺得人類的愛情是肮臟卑劣的，也怕安迷修因自己的愛意而苦惱。人類大多都是怯懦的，像金那樣無所畏懼的人還是少數，但是艾比想勇敢一回。

玫瑰似的眼對上了祖母綠的眸，安迷修突然被這麼看著覺得臉上有點燒。

“安迷修，我喜歡你。”

那一刻安迷修覺得自己聽覺出問題了，周圍一切變得寂靜，隻有艾比的嗓音清脆悅耳。眼裡滿是艾比淺笑朱唇輕啟的模樣，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朵紅玫瑰還要嬌豔美麗。他內心不禁生出幾分喜悅，即使他不知道這些喜悅從何而來，又為艾比對自己萌生這種感情而感到愧疚。天使和人類之間的感情應該是純粹的，不該夾雜這樣世俗的欲望，他為沒有發現艾比異樣而愧疚。但是直接拒絕不是一個優秀執事該做的，於是安迷修選擇了避重就輕。

“是麼，在下也很喜歡艾比小姐呢。”

天使低眉淺笑，可艾比知道，安迷修說的喜歡和她的喜歡不是一個意思。

她被拒絕了。

春天早已過去，桃花再美也過了時候。

和安迷修相比，銀爵更加循規蹈矩，對金和格瑞的到訪沒有知情不報。當金走進紫堂家的大門時，紫堂幻就在不遠處等著金。

“紫堂。”金的秘密被揭開後讓他一度不知該怎麼麵對自己的朋友，比如艾比和紫堂幻，他怕自己的隱瞞讓朋友感到不適，紫堂幻和艾比會像卡米爾一樣離他遠去。

萬幸的是紫堂幻對他微微一笑，“金，快進來吧，裡麵有你喜歡吃的茶點。”

紫堂幻受家族影響喜愛清苦的茶水，往常來到這裡的客人都會享用到紫堂家的特殊茶葉，唯有金會得到一杯熱可可。比起琥珀湯色的茶水，金更喜歡熱可可的甜味，能讓他有溫暖和飽腹感。

茶杯溫暖著手掌，金對著給紫堂幻泡茶的銀爵說：“今天我主要是來找銀爵的，我想問問關於嘉德羅斯的事。”

銀爵依舊漠然，沒有什麼能引起這個嚴謹負責的死神一點波瀾，很多時候這些擁有漫長壽命的家夥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意外。對於人類的一舉一動都是司空見慣的，沒什麼好注意，也沒什麼好驚訝，安迷修如是，銀爵亦如是。

將茶盞放在紫堂幻麵前，銀爵才看向金，“如果你想問昨天對嘉德羅斯謀殺一事，我隻能告訴你我在執行我的職責。”

金捏緊了茶杯柄，“死神的職責是審判人類的靈魂，由此判斷靈魂的價值是否應該被回收。姐姐說，死神工作的意義就是為了找出可以免去一死的人類，死神不可以擅自殺死人類或是引導彆人殺死人類。銀爵，我不覺得那天的謀殺符合死神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