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安玲有些失神，她從沒想過惡魔和天使聯手。原先的底氣傾瀉，女人不由得後退一步，很快撞上了身後脖子有青銅鈴的僵屍。她一回頭看著屍體蒼白的麵容和無神的雙眼，表情也跟著空白眼裡卻露出懷念的柔和神情。安玲不再後退，她拉著僵屍的手轉頭麵對超出人類認知的存在。

和自己朋友如出一轍的麵容映入眼簾，安玲稍顯平靜，“我就知道你會來，故人見麵卻是離彆。不過對你來說，我也算不上什麼故人。對吧，金。”

金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他對安玲有種天生的好感，“安玲阿姨，我們不想傷害你，你不要再操控僵屍了好不好？”

“嗬嗬，”似乎是覺得金的話十分可笑，安玲從喉頭發出低沉嘶啞的笑聲，“不想傷害，這話說的你自己信嗎。就算你不想傷害我，彆人難道不想嗎？金，你和我們這群人不一樣，你被貴族收養了當了伯爵，不知道我們這些在街頭討生活的人有多難。我們為了活著不得不失去一些東西，我的愛人為了給我一個好的生活去當騎士，結果他就死在了一個貴族劍下，理由竟然是平民不配和貴族爭騎士隊長的位置。”

女人放肆地笑著，淚眼都被笑了出來，她繼續看著身側已經變成僵屍的愛人，濃烈的愛意在眼珠裡依舊化不開，“我失去了我的最愛，我還要活在暗無天日的貧民窟，憑什麼啊？”話音一轉，女人的神色又變得狠厲決絕，“憑什麼我就要付出，貴族不需要。我也想在藍天白雲下好好生活，我也想得到救贖啊，為什麼我不能擁有一個普通的人生呢？”

金回答不了，其他人也回答不了。

世界上有太多不公平了，悲慘的人也太多了，安玲隻是其中一個。安玲尚且能站在這裡厲聲質問，為自己討要一個公道，其他人連說出自己苦楚的機會都沒有。

“反正我今天也活不了了，那你們就都給我陪葬吧！”

安玲取下僵屍脖頸上的青銅鈴，鈴聲響徹天地，眾人隻覺得自己腳下的土地在震動，有什麼要在馬上破土而出了。

一隻青白色的手掌轉出地麵，乾涸的土地皸裂開，裡麵藏匿的青年古屍穿著破爛老式的衣服重見天日。無數千年僵屍受到召喚，也一個個衝出了地麵，呲牙咧嘴揮動著被風乾的四肢，朝生人邁開僵硬的步伐。

局麵大大超出了金的設想，他沒想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僵屍，即便有安迷修這個天使的鼎力相助他們也不能瞬間解決戰鬥。金對格瑞說：“格瑞，你去幫雷獅和安迷修，我去找安玲讓她停止這一切。”

儘管不放心，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於是格瑞隻能同意，“好，你一定要小心。”

“我會的。”

金有靈魂烙印傍身，僵屍會極力避開他，所以他很快就跑到安玲身前。

“安玲阿姨，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這麼做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金，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孩子，我不想傷害你。”安玲的姿態顯得瘋狂又冷靜，她預計好了所有的結局，沒有什麼能讓她害怕的了，“可是你要是阻止了我，彆怪我不念舊情。”

見安玲這副樣子，金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毫無意義，所以他放棄了遊說直接出手搶奪安玲手裡的青銅鈴。安玲大驚失色，她沒想到金會如此大膽，而守在她身邊的僵屍也第一時間動了起來，伸手朝金襲去。安玲將將鬆了口氣，剛剛站穩腳跟就見自己愛人的屍體在觸碰金身體的那一刻化為灰燼了。

“不——！”

安玲絕望地呐喊，女人的眼睛裡充斥著細密的血絲，踉蹌地走過去撲倒在那片灰燼上，試圖拚湊出自己愛人的模樣，卻隻是徒勞無用。在意識到自己徹底失去愛人後，安玲整個人徹底瘋魔起來，五指緊緊攥著那枚小小的青銅鈴，好似這是身邊唯一碰德建摸著著的東西。女人抬起頭，看向金的眼神滿是仇恨和厭惡。

金不禁身子一抖，他從沒見人有這樣恐怖凶惡的眼神，安玲像是要把他剝皮徹骨一樣，令他從脊梁骨滲出一絲寒意。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的愛人就不會死！”

安玲猛地將青銅鈴仍在地上，咆哮著朝金衝過去，染著鮮紅指甲的雙手死死掐在金纖細的脖子上。

金因為呼吸不暢而憋紅了雙頰，眼前一片金光，死亡的陰影在視網膜上投下一片片黑斑。就算再努力睜大雙眼，金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唯一留在腦海裡的隻有安玲痛失所愛撕心裂肺的模樣。

青銅鈴砸在地上，聲音的震動令所有的僵屍都瘋狂起來，尤其是格瑞身邊的僵屍，幾乎要把格瑞吞噬撕裂。而格瑞無暇顧及自身，淺紫色的眼眸裡隻有那個被女人掐住脖子的金發少年。金靈魂的烙印可以幫他屏蔽死神的審判，天使的淨化以及惡魔的傷害，就是無法避免人類對同類的侵害。如果沒人過去幫金一把，金很快就會死在安玲手裡。

這個認知一出現，格瑞就奮力掙脫僵屍的桎梏。可他越是焦急，僵屍的爪子就糾纏得越緊。

金的嘴巴張大，瞳孔開始渙散。

格瑞感覺與人類靈魂的契約正在一點點消散。

還有什麼比這更恐怖的嗎？

“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你根本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

安玲嘴裡吐出最後對金的話，女人抽出彆在腰間的小刀，寒冷的刀刃閃爍著刺骨的鋒芒。小刀高高舉起，映照在格瑞眼裡是那麼驚心動魄。

一時間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隻有小刀落下劃破空氣的聲音分外刺耳。

格瑞呆在原地，連僵屍的撕咬都無動於衷。

惡魔前所未有地慌亂，他不想讓金死，他不能讓金死。這種偏執的念頭化作身體裡的一股力量，從心口出發遊走遍全身，最後達到脊背處。堅硬的骨質刺破後背，為格瑞帶來一股全新的力量。

歘——

一雙黑色羽翼展開，僵屍都被格瑞突然生出的翅膀扇到一邊，而格瑞眼裡隻有那個被死亡威脅的金發少年。他不顧一切地揮動翅膀朝金飛去，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保護金。

格瑞幾乎是瞬間出現在安玲身後，因為激烈的打鬥他臉上滿是血痕。此時的他站在女人背後，舍棄了精心維持的人類形象，紫眸被猩紅覆蓋，獸瞳倒豎，五指生出利爪，仿若從地獄裡爬出來取人性命的惡鬼。

噗呲，右手穿過女人的胸膛，將那顆鮮紅的心臟捏碎。

金剛剛獲得呼吸的機會，就被鮮血噴了一臉。溫熱的血液讓他稍稍回身，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格瑞正以一種他從沒見過的姿態，惡狠狠地破開安玲的胸口，又隨手一擺將女人殘破的屍身丟在一旁的地麵。

沒了安玲的管控，僵屍也沒有主心骨，很快就被雷獅和安迷修斬殺。

一直在旁窺探的銀爵也終於現身，驅使著鬥魔天刑回收掉安玲的靈魂，翻開手裡的黑色生死簿，在上麵安玲的名字出蓋上了回收完成的蓋章。

“格瑞……”

金伸手剛剛碰上格瑞的翅膀，格瑞就像是被刀刺中了一樣抖了一下。

安迷修出聲提醒，“金，彆碰他的翅膀。對天使而言，翅膀是非常敏感且私密的。”

“不……”格瑞褪去了心中的不安，不由分說把金的手重新按在自己的翅膀上，紫眸也恢複了正常，“我不是天使，金可以隨意撫摸我的翅膀。”

金的手搭在格瑞剛剛生出的黑色羽翼上，人類手心的溫度很熱，對於翅膀這種敏感的部位過於灼熱。但格瑞一點也不在乎，在他的翅膀被金觸碰時，他感覺自己飄忽不定的靈魂得到了安息，就連近日他心神上的空缺也有了填補。

“金，我在。”

“我知道，格瑞，帶我回家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