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卡米爾問道：“那些人還在嗎？”

嘉德羅斯知道卡米爾說的是那些打死他父親的人，“都死了，一群連蟲子都不如的家夥，不配繼續活著。”

“那出賣我父親是誰？”

“不知道，你的父親是幫女王秘密做事的，所以他的行蹤不好探查。”金解釋道，“黑彌撒被嘉德羅斯變成KILA很久了，該殺的人都殺了，能死的人也死了。你父親應該是被自己人出賣的，不然以女王情報官的嚴密程度，是不可能被輕易發現的。”

“卡米爾，與其在這裡糾結是誰出賣了你父親，不如加入我們。”紫堂幻真誠提議，“你父親的死不僅是因為那些人，更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不公和黑暗。我們隻有儘力去改變，才能減少你父親的悲劇。”

“就是，雖然你看上去也不是那種願意改天換地的人，但是一直跟在女王身邊可是什麼都做不了。”艾比想到了自己，不禁低落，“女王最看重的是自己的統治，她已經沒有辦法給我們未來了。玳瑁家說不管就不管，更不用說你父親了。”

紫堂幻和艾比說的這些，卡米爾都知道，可是他還是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嘉德羅斯。

卡米爾問嘉德羅斯：“你真的能帶來一個新的時代？”

“你可以不相信我，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嘉德羅斯看向窗外的景色，“隻有不會被世界改變的人才能改變這個世界，如果你要寄托於身後的惡魔隻會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但不管怎麼樣，你父親都是為了救我而死，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

卡米爾還是沒有歸順嘉德羅斯，他沒興趣把自己交付給一個不完全信任的人。

走的時候是和金一起的，卡米爾喜歡和金待在一起。和金在一起卡米爾永遠都會很輕鬆，他不需要考慮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不需要顧慮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出格，他隻要自然而然和金在一起就好。

“卡米爾，我能去你家要些種子嗎？”

“種子？”

“對啊，卡米爾你家不是種了很多鳶尾花麼，我也想在家裡的花園裡種一些。”

“當然可以。”

金是個很容易被滿足的人，也許是因為從來都沒有得到，所以格外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卡米爾總是會忘記金也經曆過很多糟糕的事情，他對彆人總是一副天真樂觀的樣子，很難讓人相信他保持這樣溫暖的顏色同時還經曆過常人難以忍受的黑暗。

“金，”卡米爾問道，“你幫嘉德羅斯成王，自己什麼也得不到，就不會覺得難受嗎？”

“為什麼要覺得難受？”金反問，“嘉德羅斯比我厲害，比我更適合改變腐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難受呢。”

卡米爾撇開臉，“是我多慮了，對於你來說讓更多人免受疾苦就足夠了，你不需要更多的回報。”

“其實我還是想要一些東西的。”金不好意思地說道，“等嘉德羅斯登上王位了，我就和格瑞找個小屋子住。那個小屋子最好有個花園，我要種好多好多花，要養很多小動物。早晨我和格瑞一起澆花，中午一起做飯喂貓喂狗，晚飯就坐在家門口看夕陽。等我姐姐來找我的時候，我再把靈魂給他。對了，我過生日的時候要邀請我所有的朋友來玩。卡米爾你呢，你想和雷獅一起做什麼？”

“我麼。”卡米爾想了想說，“如果大哥不會馬上吃我的靈魂，我想出去走走。去爬山，去林間，去遊湖，去看海，去觀星。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但是我希望大哥陪我一起去。”

“好啊，但是不管你去哪裡，我都希望你來參加我的生日。”

卡米爾笑了，“會的，我一定會參加你的生日，記得邀請我。”

格瑞跟在金身後，漫步在斯麥爾主城區的大道上。路上行人紛紛攘攘，如流水一般從惡魔執事身邊略過，格瑞的紫眸從來沒有從前麵的那抹金色上移開。不管在哪裡，不管前方有多少人，格瑞都會第一時間看到金。金似乎成為了格瑞的一部分，儘管他們在一起不到十年。

“金，小心。”

格瑞一把拉住金，避開急行的馬車。那一刻格瑞的內心是慌亂的，他無法接受金會出事。格瑞突然間很不想讓金跟著嘉德羅斯推翻女王的統治，他想把金好好護著，直到他厭倦這樣的生活。

“金，為什麼要改變這個世界呢？”

惡魔不理解人類對改變世界的執著，在格瑞看來金沒必要去改變什麼。金已經是伯爵，他擁有了所有的一切，如果金還缺少什麼格瑞會幫他補齊，與其繼續經曆苦難不如就這麼安然度日。而且金要為這所謂的改變付出很多，金最後也不會得到什麼，格瑞不想看金這麼無意義的付出下去。

“因為還有很多人和我一樣，承受著不該承受的苦難。我想幫他們，哪怕我的力量很小，我也想幫他們有生的權力，活的自由。”

“人類的苦難是永遠也消除不儘的，就是你幫他們消除了一些苦難，他們也會自尋煩惱創造出更多的苦難給彆人。金，我討厭你這樣，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在做無用功。”

金低下頭，但沒有讚同格瑞的話，“格瑞，你不明白。”

格瑞不解，他不知道自己不明白什麼。幾千年的漫長生命足以讓他看透人性，看懂人性。金這樣的人在曆史長河裡出現了不少，他們都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奉獻自己的所有，可最後得到的不過是幾句感謝和誇讚。格瑞不想讓金也這樣，既然世界不善良也溫柔，又何必去費心費力改變它呢。

“格瑞，”金認真地看著格瑞的眼睛，“我說過，沒有時間流動的生命算不得活著。人類有很多邪惡麵，但不能因為這些就忽略我們美好那一麵。因為我們是人類，我們生來就要和命運裡的苦難對抗，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填補生命中的虛無。看看這裡，販夫走卒，引車賣漿，平民貴族構成了整個塵世間。大家都在拚了命地活著，都在努力讓自己和家人活得更好。隻有積極麵對生命中的苦難，才不辜負自己的時間。”

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我們貪婪，嫉妒，無知，愚蠢，弱小。

因為我們知足，寬容，謙遜，好學，堅韌，所以我們是人類。

人性本惡，人心向善，從來如是。

人類從來沒有逃離苦難的泥沼，可人類也永遠不會對苦難低頭，更不會因為苦難而失去對生活的希望。

因為人類即苦難本身。

“活著……”格瑞感受著心臟的跳動和血液急流帶來的溫暖而隱秘的力量，之前幾千年的時光在他的腦海裡變得模糊，唯有父母陪伴和金共處的歲月愈發清晰，“沒有時間流動的生命，算不得活著。”

惡魔看向人類，像是看到了未來又像是看到了過去，但不管是未來還是過去都抵不過金對他的笑顏。

“格瑞，帶我回家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