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安莉潔，你們願意嗎？”

屋裡十分安靜，呼吸聲都是那麼清晰。

凱莉和安莉潔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原本到凱莉嘴邊的嘲弄和譏諷瞬間沒了用武之地。誰會想到金這個傻小子，要用自己的顏色換一個信任，換一個幫助巫女一族長盛不衰的機會。

安莉潔眼神閃動了幾分，她仿佛看到了什麼，但是因為神明的烙印看不清楚，“金，你到底想做要什麼？”

金看向安莉潔，“我說了，我想用顏色換一個大家共贏的機會。安莉潔，凱莉，你們最大的顧忌不就是怕自己被用完就拋棄嗎？這次我用顏色做籌碼，你們的能力可以做神明的史官，不會有任何一個神明拒絕你們。作為神明的眷族，你們就不用擔心遭到他人的迫害了。隻要你們願意，可以嗎？”

“哼，真是小傻子。”凱莉語句裡是嫌棄，晶藍的眼睛裡卻是溫和，“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們也沒有不答應的必要啊。”

“真的嗎，太好了。”金開心地笑起來，像極了三月春光明媚，“凱莉，我可以在十八歲生日把我的顏色給你嗎？”

“十八歲生日？”凱莉想了想，“也行，等你的十八歲生日一到，我會在中午十二點準時取走你的顏色。”

“沒問題，到時候凱莉和安莉潔就能走在陽光之下了。”

“笨蛋，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為彆人的喜事而開心。”

“因為凱莉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希望我的朋友開心了。”

因為金的存在，凱莉總是覺得人類也可以很可愛，“所以說你是笨蛋。”

金走後安莉潔問凱莉，“凱莉，你真的會把金的顏色拿走嗎？”

“當然了，把他的顏色再當做下次的生日禮物送給他，這不是很有趣嗎？”

安莉潔似懂非懂，“這樣啊……”

隻是凱莉不知道，她再也沒有送把顏色送出去的機會了。

有了巫女的幫助，女王和嘉德羅斯的局勢轉換，嘉德羅斯步步緊逼，女王節節敗退。所有見勢不妙的人都紛紛投奔了嘉德羅斯，隻有固執己見的老貴族執意守衛女王。但是不管怎麼說，嘉德羅斯的勝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因為這個金發王儲的存在就是人類的前路。以新換舊，這是永恒的規律。

王宮依舊莊嚴肅穆，隻是裡麵的景物卻往日大不相同。女王遣散了身邊的仆人，一個人獨坐在王座上俯瞰空曠的四野，寂靜無聲沉默地環繞著她，仿佛是她末路儘頭唯一的陪伴。

女王早就不戴黑紗掩飾，她的容顏是那麼年輕，可她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是多麼的衰老。

打敗女王的不是嘉德羅斯，不是人心，不是手段，隻是偶然間的一句話。

女王有次無意間問街邊的草花賣得如何時，身邊年輕的侍女反問，草花是什麼。

就這麼一句話，直接戳破了女王這麼長時間的自欺欺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就算是她恢複了青春也無法掩蓋自己早已老去的事實。

當一件耳熟能詳的東西已經有人不知道的時候，那就說明你所熟悉的時代即將過去，被遺忘在了時光的洪流中。女王的老從來不在麵容和心態，而在於時代。她永遠都不是嘉德羅斯的對手，因為她在不知不覺中被時代拋棄。

時代想拋棄誰的話，是連句招呼都不會打的。

九月女王認可了嘉德羅斯王儲的身份，十月女王簽署退位證書，十月底奧特維利亞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

金終於和格瑞重新回到了登格魯家，進門的那一刻人類和惡魔不約而同地體會到了什麼叫物是人非。灰塵遍地的登格魯家早就不複往日的繁榮和生機，隻有花園裡的白薔薇和金玫瑰開得極好，無論風吹雨打它們都不曾低頭。

格瑞用一刹那就打掃好了登格魯家，這次回來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也算是真正的回家了。

“金，以後不用在東躲西藏了。”格瑞肉眼可見的愉悅，“好好休息吧，晚些我再找幾個仆人。”

金搖頭道：“不用了，這裡隻有我們就好，我不想讓彆人來打擾我們。”

“好的。”格瑞心底的溫情幾乎抑製不住，尤其是在這段時間裡他和金被迫分開，惡魔的思念與日俱增最後反饋成他對金無條件的寵溺，“金，你想乾什麼都行，這裡你說了算。”

“我還想去找一下嘉德羅斯，有些事隻有他能幫我做。”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格瑞還是答應了，再怎麼說嘉德羅斯也是新王了。

嘉德羅斯入住王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家花園裡的金玫瑰和白薔薇移植到這裡，看著相互依存的金玫瑰和白薔薇，嘉德羅斯臉上總算露出點滿意的笑。金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兩個金發少年站在窗戶兩邊隔著花海相望，在彼此眼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心裡不由得一沉，嘉德羅斯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你這個時候來找我，不會是想說些讓我生氣的話吧。”

這是一句警告，金聽出來了卻還是沒有回避，“嘉德羅斯，我不想騙你。”

“是，你一直都在騙你自己，隻有在我麵前才會有點真實。”嘉德羅斯深吸了一口氣，“你到底想怎麼樣，現在革命已經成功了，你為什麼還要那樣……”

“我隻是單純的，不想活了。”

這是最真實的答案，也是最壞的答案。

金第一次沒有顧忌彆人的感受說道：“我活著得不到我想得到的東西，與其編織美好的謊言哄騙自己，不如坦率一點接受自己的宿命。我和格瑞沒有結果，就這樣也挺好，他繼續在不愛我的世界裡生活就好。我把靈魂給他，也算兩不相欠了。”

“兩不相欠，嗬。”嘉德羅斯幾乎都要氣笑了，“格瑞他知道你的願望嗎？他真的完全過你的願望嗎？說什麼兩不相欠，到底還是他欠了你的一份感情債。你想決定自己的命運我不反對，可你不能輕易把自己的靈魂給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惡魔。”

“嘉德羅斯，”金定定看著嘉德羅斯，湛藍眼眸裡的平靜柔和撫平了赤金眼瞳中的怒火，“我說過，我想死在愛裡，死在自己追逐的夢裡。格瑞怎麼樣，我已經無暇顧及了，我隻想不辜負自己。所以我想死去，死去在自己的生日，死在愛人的懷裡。你會幫我的對嗎，嘉德羅斯。”

嘉德羅斯眼神略有閃動，他知道他阻止不了金，就像金阻止不了他一樣。但他還不想看著金死去，幾乎是不經過思考，嘉德羅斯脫口而出：“安玲說過你有一個弟弟，同母異父的弟弟，那個弟弟沒死。你們陰差陽錯的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你們因為各種事情吵架但感情很好。我，就是你的弟弟。”

金了然一笑，“我知道啊。”

“你知道……”

“嗯，我知道啊。”金輕柔地撫摸嘉德羅斯發頂，“你六歲那年我帶你去找安莉潔，把我的血換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弟弟，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嘉德羅斯從沒想過，蒙在鼓裡的人是自己。從頭到尾金都在騙他，可笑他還在為了不讓金付出而苦苦守秘，“所以你一直都在幫我，因為你早就知道了。”

“對啊，哥哥就是應該幫助弟弟的。你是我弟弟，所以我為了你做什麼都願意。”

一滴淚從高傲的新王眼角落下，掉在地上沒有聲音。

這是嘉德羅斯迄今為止，也是今生唯一的一滴淚。

“嘉德羅斯，這回你幫我好嗎？”

……

“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