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 (1 / 2)

女巫請睜眼 暗殺孔雀 4337 字 1個月前

屋裡蕩漾著混濁的光線,阿折在磚縫裡扣弄下一層薄霜,吝嗇地捧在手心裡舔,感受唇齒間涼沁的寒意。

她已經醒來好一會了,但最初始終不敢睜眼,在暮城做奴隸時,越清醒意味著被毒打時知覺越痛,如果閉上眼蜷縮裝死,那些拳打腳踢就可以在腦海中自我麻痹,衍生出一種奇妙的仿佛不痛了的痛感,就像疾風驟雨的間隔停息。

也許是一天前,也許隻過了幾個時辰,有隻男性吸血鬼把她和生病的阿枝一齊擄來,她記不得具體經過,也不知道現在在哪兒,因為當時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術,毫無印象。

她不知道阿枝去哪裡了,這個小黑屋裡空蕩蕩的隻有她自己,這令她不安,雙手環膝縮在旮旯裡,皸裂的手指不停搓動,如同逃避現實的呆鴕鳥,阿枝得了瘟疫,活不過這個冬天,她憂心阿枝的處境。

阿折與阿枝都不是天生的奴隸後代,屬於人類帝國階級中的下等流民,從小就是被遺棄的孤兒流浪者。五年前前新登基的帝國皇帝頒布了奴隸法令,於是她們這些終日在城裡流浪的難民,一夜之間淪為奴隸,被裝到籠子裡運往暮城搬磚。

奴隸營地每天隻喂一頓飯,裝在喂豬的那種木頭大盆裡,監工用瓢舀著潑灑剩飯爛糠,然後咧著嘴看奴隸們爭先恐後去搶,搶到的匍匐在地上吞咽,搶不到的則挨滿拳打腳踢被踩一身泥。

因為先天體質差異,奴隸中活下來的女人很少,很多走投無路出賣身體成為性.奴,在最難的三天滴米未進的時候阿折癟著肚子也想過這個問題,然後她遇到了同為奴隸的阿枝,阿枝機靈出謀劃策,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約定去搶營地看門狼狗的狗糧。

她們趁監工不注意的間隙,一個在前方搬磚踱步吸引狼狗注意,另一個則飛快掏空狗盆,狗糧被藏裹在磚縫裡,壓扁成很醜陋的黑色漿糊糊,但當她們偷偷放嘴裡時,驚訝的發現竟然比豬盆裡的糠飯還要香。

阿折與阿枝咽著狗糧相視一笑,就這樣,兩人成了姊妹,她們無話不談,是彼此的精神支柱,當這次瘟疫爆發時,奴隸們被放逐處決,阿折背起阿枝,不想逃也不想分離,她很平淡從容的赴死,迎接黑黢黢霰.彈槍口的末日。

但她沒死成。

被關在冰冷的小黑屋裡,而阿枝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外麵響起了嘶嘶馬鳴,細枝末節的聲響都讓阿折緊張,她神經繃緊,這時,黑屋的木門吱喲一聲打開了。

高大的黑影罩在麵前,阿折大腦閃過短暫的空白,下意識地用手臂將自己圈起,腦袋低垂深深埋在腿彎裡,迎接即將到來的一輪毆打。

但黑影始終沒動作,氣氛靜謐,掉一根針都聽的見。

阿折猶豫遲疑地張開胳膊,在光影交錯的縫隙中看清來人的臉,慢吞吞記起這是那隻吸血鬼。

“吃飯吧。”

吸血鬼魁梧地站在她麵前,手裡端著碗熱湯,他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悲,透過明淨的光線自成一種存在。

阿折仰頭望那滾滾湯水散發著騰騰熱氣,在稀薄的空中遇冷,彌留奢侈的霧雨,她腦海中不停胡思亂想,這是斷頭飯嗎,為什麼斷頭飯會是熱的不嫌浪費麼,畢竟做奴隸後,她就再也沒喝過一口熱水了,還有吸血鬼把自己抓來乾嘛呢,吃了之後是不是就死了?

她有很多疑問,害怕被打不敢張嘴,但默了片刻還是大著膽子開口。

“我妹妹呢?”

這是她鼓起勇氣對吸血鬼說的第一句話,囁喏著乾癟的唇瓣,隻怕死之前見不到阿枝。

“她有瘟疫,要跟你隔開養。”吸血鬼見她很焦急,簡單補充道,“會給她治好的。”

他半蹲下身子,將湯水放在她麵前,阿折卻連滾帶爬跑到另一邊的牆角,腳底板的觸感涼的詭異,這才發現自己光著腳,衣服也換成了毛茸茸的灰色麂皮衣。

吸血鬼對她一驚一乍的應激反應有些無奈,他向下抿唇,眉間蹙起微小的深痕,“你不餓麼,吃點東西吧。”

當然餓,阿折從小到大都鮮少吃飽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饑腸轆轆中度過的,她很懂得克製肚子的空蕩感,但垂涎的眼神仍舊忍不住往湯碗那邊撇。

“我妹妹有飯吃嗎,可不可以把我的讓給她?”她吞著口水艱難道。

“她剛喝藥睡下,你不用擔心她。”

“她在哪兒?”

“在彆的房間,等她身體好些了你可以去看她。”

阿折半信半疑,但彆無他法,時間仿佛停滯了,最終她沒忍住食物的誘惑,爬過去捧起大碗,鼻翼翕動,像貓那樣用舌頭卷了口滾燙的湯,咕嘟灌下,胃裡湧起一股燒灼。

暖融融的,沸騰的火焰席卷了五臟六腑,阿折幾乎要把臉埋進碗裡,有幾塊奇怪的紅色東西嚼了好久沒嚼爛,疑惑不解時終於後知後覺清醒,明白過來這是肉,竟然有肉。

她覺得自己死而無憾了,接下來就算是扒皮抽筋都阻止不了她吃肉的熱情。

於是她狼吞虎咽,吃的更賣力了。

“那個小女孩是你親妹妹?你們姐妹的感情很好?”吸血鬼借機移到她身邊,高大的身子蹲踞著,襯得陰暗的空間無比促狹。

阿折毫無回應,跪在地上滿腔熱血在扒飯。

“我有一個弟弟,現在重傷躺在床上,為了身體痊愈,他必須吸食處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