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 他今年也不過十九歲。……(2 / 2)

謀奪孤弦 墜山海 4341 字 1個月前

楚明弦原本是想裝沒看見的,但此刻才發現,對方身上的檀香竟然濃烈至極。

她確認了一眼季淮之絲毫不亂的發髻,將手縮回袖中:“季將軍竟也禮佛嗎?”

季淮之身形一頓。

他不好說自己辟好那間為楚明弦準備的禪房後,已經連續好幾夜睡在那一處,隻想在屬於她的空間裡多留下一些印記。

禪房的東西是頂好的,連熏香也是宮裡賞賜下來的貢品,留香又長又濃,長此以往,身上的檀香味便沾染不落。

他不動聲色坐回原位,想拉開一點距離:“想著今日要觀禮,便沐浴焚香了一番。”

楚明弦理智立刻回籠,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瞬間了無蹤影,除了“裝模作樣”再也想不起其他。

一路無話。

到達陵寢的時候,雨小了些,但還是細細密密。

馬車在山腳下停駐,季淮之跳下車轅,看了一眼長長的階梯,隻有禁軍穿著甲胄立在兩側,目光肅然。

他撐開傘,對車內的楚明弦道:“許是已經開始了,你同我走上去嗎?”

楚明弦站到他的傘下,任由裙擺落在濕淋淋的地麵:“走吧。”

有禁軍投來目光,原以為是閒雜人等,正想阻止,但季淮之隻揚了點傘麵,露出半張臉,那些禁軍便退了回去。

楚明弦看在眼裡,對季淮之的勢力又有了新的預估——

在禁軍中都有如此聲望,如何還需要為了拉攏旁人裝模作樣?

想來想去,唯有謹慎一說。

新貴的貴之處,隻在皇權的一念間。季淮之知曉自己如今鼎盛的局麵,也明了鶴立雞群不會有好結果,便想融於朝堂,不爭朝夕。

長長的階梯望不到頭,潮濕的空氣,還有被雨水阻隔的模糊視線,楚明弦心中卻沒有了在崇福寺那些日子的惴惴不安。

照如此推論,季淮之有所求、夠謹慎,與自己相處的時候也足夠沉穩,正如他所說,何嘗不是自己所能選擇的最合適的靠山。

楚明弦心裡想著,被強行賜婚的那股鬱鬱之氣散了些。

總歸是從郡主府的禪房,搬到將軍府的禪房,無甚糾結。

身側的人身上散出檀香,楚明弦淺淺地吸了一口,驀然聽見高處傳來有些蒼老,但綿長悠遠的招魂聲。

一聲,又一聲,字正腔圓地呼喚著父皇的名諱。

“是相國寺的慧觀法師。”季淮之同她解釋,“雖然朝堂上吵得厲害,但陛下還是力排眾議,請了皇家寺院還在閉關的慧觀法師來主持儀式。”

楚明弦記得慧觀法師,從前相國寺也是她常年踏足的場所,為母後點的香火,還有一場場送母後往生的法事,都由相國寺操辦。

慧觀法師慈眉善目,隻說自己有佛緣,輪到楚明歌頭上卻直搖頭,什麼也不說了。

她腳步不停,但不可抑製地,終究還是對新帝有了一絲發自內心的感激。

招魂聲綿延,楚明弦眼前漸漸出現了兩行招魂幡,已經被雨淋濕了,垂在竹竿上。

她看見了白色長須的慧觀法師,周圍是穿著官服的官員,還有一群誦經的僧人。

沒有儀仗隊,也沒有血脈至親,金絲楠木的棺材孤零零擺在大殿中央,因著時間久了,想來裡麵也隻有一副骨架。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後,急急問向身邊的季淮之:“前代皇後呢?帝後難道要合葬?”

季淮之有些困惑,但還是道:“自是應當合葬的。”

楚明弦有些失措:“不……我母後不願與他合葬,從前已說過,死生不複相見……”

季淮之有些詫異地挑起眉梢。

儀式已經開始,招魂結束便是唱祝咒文,待僧侶們念誦完,最遲在夕陽落下的時辰便要封入陵寢。

已有一些站得近的官員聽見動靜,看了過來,看見楚明弦便忍不住皺眉,待看清身側的季淮之,又迅速將眉頭抹平。

季淮之沒問為什麼,思索片刻後道:“可入陵封陵的位置都有定數,現下再改怕是來不及。”

楚明弦有些失神,她知曉自己沒有能力改變任何事情,為今的希望隻有願意聽自己說話的季淮之了。

她壓低了聲音,字字句句像在顫抖:“母後生下明歌後病重,父皇卻隻覺母後失了容顏,寧肯寵愛和我一個輩分的突厥女奴,那女奴生性驕縱,竟在明歌高燒的時候調走醫女,明歌險些夭折……”

季淮之靜靜聽著,心裡卻生出一種不理解的空洞。

楚明弦拿不準他的意思,沉默半晌,聲音漸漸平穩下來,慢慢凝出一股哀求之意:“母後至死也沒有見他。”

季淮之心尖莫名顫了一下,進而迸散出一陣陌生的疼痛感。

“我知道了。”他低低出聲,算是回應了楚明弦的懇求,“前代皇後已經入土多年,不宜叨擾,在陵寢中央增建一堵牆如何?”

楚明弦沒想到他答應得這樣痛快,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禮部尚書。

季淮之道:“不必擔心,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