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鏡花(2 / 2)

龍星漪蹲在地上,仔細地撫摸著石台。

顧中則道:“不知道把上官弗關進皇陵的那天,這皇陵跟前是個什麼光景,若是圍觀的人還在世,咱們隨便抓一個來,也能問個清楚。”

龍星漪道:“這皇陵的進入之法原本隻有皇帝知道,之前是上官氏,而後就是金珄伯輝,再後就隻有當今的小皇帝了。”

顧中則道:“你的意思是金珄氏小皇帝親自關了上官弗進來?”

龍星漪道:“當時上官弗隻剩了半條命,連你我都可以輕易製服了他,皇帝身邊又少不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親信,這有何難?”

顧中則道:“你這話不覺得奇怪嗎?”

龍星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

梅行川也走到石台前,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和顧中則對視一眼,道:“顧兄的意思是,金珄氏知道這皇陵的秘密,可這秘密原本就由是東南西北幫告訴他的,上官弗自然也知道這秘密,可金珄氏又能將上官弗困在皇陵中,這事聽起來似乎是矛盾的。”

龍星漪思考片刻,道:“或許這皇陵本就是隻能從外麵打開,從裡麵是打不開的。”

顧中則道:“不錯,這世間有許多門都是隻能從外麵打開,不能從裡麵打開。但要困住上官弗這樣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老狐狸,用尋常的機關怕是做不到的。”

梅行川和顧中則再次對視一眼,道:“除非讓他在裡麵找不到門的位置。不知道門在哪裡,就不可能打開門。”

顧中則道:“金珄氏根基未穩,既不可能現在就取走皇陵中的財寶,引來江湖中人覬覦,又不可能放棄這唾手可得的財富,所以隻能將財寶,連帶半死不活的上官弗都暫時封在山中,留待來日。”

梅行川道:“不知道這次我和顧兄是否想到一處去了。”

顧中則與梅行川同時看向天上的太陽,又同時蹲坐在石台兩邊。

顧中則用衣袖,梅行川則用一塊棉質的帕子,兩人都細細地擦著石台。

龍星漪看不透二人的意思,隻能掏出絲帕,學著他們的樣子擦拭石台。

龍星漪的絲帕上繡著一朵蘭花,顧中則看見了,便問道:“你這帕子是自己繡的麼?”

龍星漪道:“是我娘繡的,我隻學過兩年女紅,我娘見我實在沒有天賦,便不肯再教了,我如今大約隻會歪歪扭扭地繡個名字了。”

顧中則道:“那可惜了。”

龍星漪道:“可惜什麼?”

顧中則道:“我給自己置辦了一身壽衣,可惜太素了,想請你替我繡些花上去。隻會繡名字也好,回頭你替我在壽衣上密密麻麻地繡上我的名字,這樣若是百年之後有人掘我的墳墓,一看壽衣就知道是我是誰了。”

龍星漪道:“你的壽衣,憑什麼叫我替你繡花。”

顧中則道:“還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是在替你報仇的路上才丟了命的,你不負責我的後事,那叫誰來負責。”

還未等龍星漪開口,顧中則又道:“梅兄你是不必操心的,且不說他梅家家財萬貫,就連為他哭墳的姑娘,隻算洹陽城和平澤的,怕是也有百十來個了。可惜沒人替我哭墳,龍姑娘,不如到時候你替我哭一哭好了。”

龍星漪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覺得太陽烤得自己臉頰和耳朵都微微發熱。

龍星漪的帕子雖然更加柔軟,可手上的勁道卻比不上顧中則與梅行川。不一會,這石台的兩邊就被擦得光亮如鏡,而龍星漪手下的一小塊卻始終擦不乾淨。

顧中則一隻衣袖磨出了窟窿,便換了另一隻衣袖來擦,很快就把整片石台都擦得鋥亮。

顧中則道:“龍姑娘,你父親給你講過上官弗是何年何月何日進的皇陵嗎?”

龍星漪道:“具體何月何日不曾講過,大約也是一個秋天,因金珄氏一族是在盛夏處置了我祖父,又是在深冬下令斬殺管雲塵和唐屠,而上官弗是在兩件事之間被打入皇陵的。”

顧中則道:“或許就是像今日這樣,上官弗、金珄氏小皇帝、或許還有小皇帝的親信,三個人就這樣站在陽光下。”

梅行川和龍星漪都順著顧中則的目光看去。

這會兒太陽被一片薄薄的雲彩遮蓋著,散發出的朦朧柔和的光芒。顧中則感到將有微風吹來,便作勢向太陽的方向猛地吹了一口氣。微風將浮雲吹開,看起來仿佛像顧中則將雲彩吹開了一般。

耀目的陽光照射在光滑如鏡的石台上,正如顧中則與梅行川所料,陽光又被反射到山腰之上。

顧中則道:“那金珄氏小皇帝必不會像我一樣用袖子擦這石台,定是用金絲銀線織的帕子把石台擦乾淨,看陽光反射到那山上。”

龍星漪道:“然後呢?”

顧中則道:“然後他就到那光點所在之處,刨出個大洞,把上官弗扔了進去。”

龍星漪盯著遠處那個光點,覺得光點後麵的山壁看起來沒什麼特彆之處。

龍星漪的耳邊又傳來顧中則的聲音:“還不走麼?我這會兒真有點兒上趕著為你賣命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