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老板聽了顧中則的話，並沒有推脫，隻是悄悄地在錫婆婆身後比劃了個十字，意思是在開價的基礎上還得加十倍才肯乾。

顧中則也沒有拒絕，因為他事先跟梅行川與柳沅淇報價時，本就把價格報高了五倍。如今隻要跟柳沅淇要一次錢，再跟梅行川要一次錢，這十倍的差價也就補上了。

眾人就這樣在閒人流水閣中住了幾日。

錫婆婆為龍星漪與柳沅淇各安排了一間嶄新的房間，而顧中則與梅行川就繼續住先前的這間房。

梅行川每日依舊是畫畫品茶，怡然自得。顧中則常常偷偷走出屋子，在山林中尋找龍星漪的住處，可是卻怎麼都找不到，最後還得叫梁管家來救他才行。

這天，也就是時老板帶回連環骨的第二日，顧中則正坐在飯桌跟前，等著梁管家送來新鮮的飯菜。

顧中則一邊看著梅行川作畫，一邊道：“咱們在皇陵和天青崖的時候，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不，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時辰。可是到了這閒人流水閣，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我真希望明天一醒來，自己已經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這樣就能早點去見閻王。”

梅行川淺笑道：“說是這樣說，可是你若真是個老頭兒，恐怕也不會真的開心。”

顧中則道：“為何？”

梅行川道：“你若是個老人，那麼龍姑娘最多對你存有敬畏之心，可不會像現在這樣鐘情於你。而且就算顧兄苦練天下武功數十年，老了以後體力也會變得衰弱，若是再老眼昏花，到時候你手指上的神功也就使不出來了。”

顧中則道：“叫梅兄你這樣一說，我倒有些害怕自己人老珠黃，再也不能受姑娘們的青睞了。”

梅行川道：“隻要是人，就都會老的，可人老珠黃這話，女子聽了心裡怕是會不舒服。”

顧中則道：“我自然不會蠢到當著龍姑娘的麵說這些話。女人嘛，她們總喜歡聽那種‘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變心’的話。其實哪裡有男人真的做得到呢，即便不會為了一條皺紋而移情彆戀，可女子長了歲數之後總會變得多疑、嘮叨、善妒，再寬宏大量的男人也很難做到從一而終。”

梅行川筆下畫的是一座山峰，山上有兩棵挺拔的柏樹，除以之外，畫上再無其他的事物，連一片雲、一隻鳥都沒有。

梅行川落下最後一筆，然後道：“我本以為顧兄你這次與以往的露水情緣有所不同，這次你對龍姑娘是動了真情，從此就要斷了與其他女子的情誼。”

顧中則道：“此話怎講？”

梅行川道：“因為自從顧兄你遇見龍姑娘以後，便再也沒向其他女子獻過殷勤，不管是那位香蒲姑娘，還是無論才貌都不輸龍姑娘的柳姑娘。”

顧中則道：“才貌......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愛看才，隻愛看貌。”

梅行川道：“人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不知道要多少金，才能讓顧兄你這個浪子回頭。”

顧中則歎了一口氣，然後道：“其實我也想過，龍姑娘才貌出眾，性情也好，而且最難得的是也有一副俠義心腸，的確是我心中妻子的最佳人選。”

梅行川道：“畢竟是顧兄你得罪東海柳家三公子，也要搶來的新娘子。”

顧中則道：“我想過了，隻要再去一趟青棗池與五老林，不管找不找得到管雲塵的蹤影，我都會勸她收手。”

梅行川道：“為何？”

顧中則道：“你我心裡都清楚，她父親叫她一個弱女子來中原複仇，並不是真覺得她堪當大任，不過是希望她憑著自己的美貌搭上一個世家公子，或者我這樣的冤大頭罷了。既然忍心讓自己的女兒陷入泥沼，那必然也不會單純為了所謂的仇恨而犯險，多半是趨利避害罷了。”

梅行川道：“是為了財寶？”

顧中則道：“或是為了財寶，或是那四隻箱子裡的東西合起來，有什麼咱們想也想不到的功用。”

梅行川道：“可這些人已經忍了幾十年，為何會在現在一齊發力？”

顧中則道：“你的意思是......”

梅行川道：“山中的火屍，崖上的賣貨郎，還有那個來曆不明的苑婆婆，還有兩隻凶狠無比的翠鳥，這些總不會也都是龍姑娘父親一人安排的。”

顧中則道：“是啊，他們個個都要在今天跳出來，互相算計著，可是又互相牽製著，誰也不敢先下死手。”

梅行川又笑了，道：“這些人不敢下死手，倒不是舍不得殺了咱們，隻是他們怕若是沒留活口，其中的一條線索也許就這樣斷了，還不如讓咱們把線索一個一個地搜羅起來，最後再一網打儘，他們倒也省力了。”

顧中則向後一伸懶腰，道：“梅兄你有這麼多高明的見解，卻不肯當著姑娘們的麵說，生生忍到了現在，小弟我真是佩服。若換做是我，早就憋不住話，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梅行川道：“有些事情，還是隻有咱們兩個知道比較好。”

顧中則道：“你信不過柳姑娘？可我看她對東南西北幫的事情不怎麼上心，對那箱子的事情更是一無所知。”

梅行川道：“就是因為一無所知，所以也不會明白事關緊要，說了還不如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