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州康宅 “家醜”不可外揚。(1 / 2)

司伯前把手隨意地搭在圈椅的扶手上,張開五指,任由鮮血肆流,沾血的碎片像是十月的楓葉一樣簌簌掉落。

他挑起鴉睫,笑容和煦地看向顏花清,“定神盤還是沒有反應,對嗎?”

同門這麼多年,顏花清三人是頭一回看到司伯前如此自傷,而且還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從舟丘縣到鹹州的一路上都無比正常。

三人即便是想開腦洞,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猜,眼睛不斷地去瞟那隻流血不止的手,如坐針氈。

顏花清穩住心神,將神色和語氣儘量維持與平時一樣,回道:“是的。”

司伯前眼睛又轉向潘朱白和翁垂金,“二位師弟有什麼發現嗎?”

潘朱白緊張得手心直冒汗,“我們……沒有。”

司伯前身體往後仰,慵懶地靠著椅背,像是在對他們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多奇怪啊。”

顏花清深吸一口氣,揣測道:“師兄,會不會是那妖知道我們要來,所以提前跑了?”

司伯前眼角噙笑,“我猜,今晚會有人主動送魚上鉤。”

***

溫喜今拿到藥膏返回花廳時,裡麵已經空無一人,司伯前坐過的圈椅前淌著一灘殷紅的血跡,以及零零落落的茶杯碎片。

銀荷看了一眼血跡和碎片,“伯前仙長是因為找不到那隻妖所以才發那麼大的怒火嗎?”

“多半是。”溫喜今先前還琢磨不出司伯前變臉的原因,聽顏花清講了那兩件舊事後,她瞬間想了個明白。

他那樣厲害的一個人,十三歲就屠儘鎮妖窟裡數以千計的大妖,卻在這個小小的康宅遭遇到了人生的第一次陰溝裡翻船,動怒也很正常。

所以才不想讓她參與,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溫喜今拿著藥膏,決計開導開導司伯前。

不能讓他一直陷在失敗的負麵情緒當中,萬一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煩躁,重壓之下突然黑化,那就太恐怖了。

隻要發現司伯前有黑化的苗頭,都必須第一時間給他掐了。

溫喜今走出花廳後,隨手攔住一個過路的小廝,問了幾人的去向,小廝說四位仙長從花廳出來後就回扇羅苑了。

扇羅苑是康宅的客苑,溫喜今和司伯前四人的房間都在那裡。

溫喜今步履匆匆地回到扇羅苑,來到司伯前的房間外。

房門閉合,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了短暫的心理準備,輕叩兩下後喚道:“伯前仙長,你在屋裡嗎?”

無人回應。

溫喜今思量須臾,把門輕輕往裡推。

忽然,眼前一道銀光閃過,“噔”的一聲,越嶺劍釘在門邊,鋒利的劍刃距離溫喜今的耳朵隻有三寸遠。

溫喜今嚇的呼吸一窒,目光移到屋內,看到司伯前盤腿坐在榻上,閉眼未睜,“告訴過溫姑娘,離我遠一些。再有下次,越嶺劍的目標就不是門了,而是你的眉心。”

她知道司伯前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也不是嚇唬,他是真的這麼想,也真的會這麼做。

溫喜今心裡慌的厲害,但怕歸怕,她也清楚不能一直逃避,否則度化進展永遠都在原地踏步。

“伯前仙長,”溫喜今托起手裡的小瓷罐,“我是來給你送藥膏的。”

司伯前緩緩睜眼,視線移向門口,“溫姑娘是覺得,我的傷不敷藥膏就好不了嗎?”

溫喜今慌忙解釋:“當然不是,藥膏隻是可以讓傷……。”

“那便好。”

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司伯前就會出言打斷後麵那些,在他看來十分沒必要且多餘的話。

“不敷藥膏也行。”溫喜今收起小瓷罐,“我能進來嗎?”

“如果溫姑娘不怕被我一劍刺穿眉心,那就請便。”

“怕啊,我很怕死的。”溫喜今嘴上這麼說著,身體卻不是那麼做的,毫不猶豫地邁過門檻往裡走。

“嗖”的一聲,越嶺劍擦過她的耳畔,飛回司伯前掌中。

溫喜今腳步一頓,垂在身側的兩條手臂條件反射地內收,一口氣瞬間梗在喉嚨口,勉力壓下心中的驚懼後,複又硬著頭皮繼續朝他走近。

路過桌椅時,溫喜今指著一張凳子,“伯前仙長,我可以搬張凳子坐在你旁邊嗎?”

司伯前望著她,似笑非笑,沒有張口。

溫喜今就當他是默認可以,兩隻手端起凳子,“噠噠噠噠”地跑到榻前,放下凳子,坐在上麵,直截了當地說:“伯前仙長,我知道你為什麼動怒。”

“溫姑娘的話提起了我的興趣,我可以稍緩殺你。”司伯前把越嶺橫放在腿上,等待她的下文。

溫喜今說出了自己的猜測,然後安慰他:“人生嘛,哪能沒個挫折呢?不是每個人都能一輩子順風順水的,就算這回陰溝裡翻船了,也代表不了……”

司伯前麵露慍色,低吼道:“在我提劍之前,出去。”

溫喜今跟受驚的小獸似的,一溜煙跑了個不見影兒。

他方才當真動了殺意,不是因為她說他陰溝裡翻船,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麼。

她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違背原則,一次又一次地失控,讓他像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

從未如此,這麼多年,從未有一人令他變得如此奇怪。

她定然是會什麼妖術。

但他早就探查過她的身體,一具脆弱的肉眼凡胎而已,連他不施半絲法力的普通一掌都受不住。

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

“喜今,走吧,不要再跟扶參派的人一起了,伯前仙長太喜怒無常了。”銀荷心急地勸道。

“容我想想。”

溫喜今裝作沉思的樣子,實際腦中在呼喚小圓豆:“小圓豆,真的不能換本大綱嗎?我度化不了司伯前,再這麼下去,我連那兩個月的活頭恐怕都要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