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看清戒律堂來的人是謝煊。
應該是他入了外門,今天任務是在戒律堂執勤。
江尋真心說真晦氣。
旁邊謝煊也看見她,早前的那股火氣已經壓下去了,這會看見她,朝她溫和笑了下:“阿尋。”
他話音一落,目光一動,看見她後麵的薛溯。
她和薛溯距離不遠,沒有直接的肢體接觸。
但是兩人手腕間,一根繩結把他們牽了起來。
謝煊:?
他臉上那點笑容再一次凝固。
她怎麼能這樣牽彆人呢?
這姿勢固然不算親昵,更無法讓人生出遐想。
但要知道,她這樣目中無人的淡漠性子,換做以往,根本不可能和彆人有這樣的接觸!
謝煊感覺胸口梗了一下。
他問:“阿尋這是在鬨什麼?”
他往日裡,偶爾也會這樣和她說話。
這話一慣管用,她隻要聽見他這麼說,就會乖乖地不鬨了。
他話說到這,就盯住江尋真,等她把繩子鬆開。
江尋真聞言,倒是鬆了鬆手。
謝煊見狀,心口堵著的那口氣散了點。
他心說,上午那些不過是小姑娘鬨脾氣,覺得他忽略她了,想吸引他注意罷了。
隻是下手沒個輕重。
但他現在說話,她不也還是好好聽話呢嗎?
他性子的確淡。
但或許確實對她也太淡了些,往後或許可以多關心些。
正想到這。
江尋真卻沒繼續動了。
她抬眼看謝煊:“你這話說的,我鬨什麼了?他擅闖藏經閣三樓,我怕他跑,捆他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謝煊:?
胸口那口氣又梗回來了。
旁邊無方聞言,倒是解釋了句:“他們一起進了藏經閣三樓,而且是閉閣時間進的。”
謝煊心裡有點微妙不虞,他看著江尋真,半晌說:
“阿尋還不是在鬨?你與他同樣犯禁,卻隻捆……”
他話沒說完。
江尋真不耐煩地抬了下手:“我也捆我自己了。”
她剛才其實是抓著繩子,但繩結擦過她手腕,也勒出點紅痕。
薛溯這會兒正在後麵試圖解繩子。
乍一聽她這話,直接聽笑了,心說您那也叫捆?
然而剛要說話,一垂眼看見她手腕的紅痕,話又哽喉嚨裡了。
就抓個繩索,能把自己勒成這樣。
這一身皮肉是水做的嗎?
那一會去戒律堂領了罰,若要打手心抽鞭子,她能受得了?
他解繩結的手指微頓。
罷了。
也算是他連累她。
她不高興也正常,就捆他兩下,他還能掉塊肉不成?
他指尖鬆了下。
沒繼續解繩子。
這時候。
前麵無方師叔和謝煊說:“好了,不多說了,你把他們帶回戒律堂。今日是你執勤,回去翻翻宗門規矩,看看該怎麼罰他們!”
江尋真這時候卻動了動手腕。
她不想和謝煊走這一遭,想想都覺得晦氣。
然後她道:“不用看了。閉閣期間擅闖藏經閣,按規矩,罰跪十個時辰。擅闖藏經閣三樓,按規矩,罰藤鞭二十下。”
她記性不大好,但上一世挨過的罰,仔細想想,還是能想起來。
她這邊話音剛落。
無方低聲嘀咕了句:“罰這麼重呢?”
他到底看著江尋真長大的,看不得她一副不守規矩的樣子,也看不得她受這麼重的罰。
他板起臉看江尋真:“知不知道錯了?以後還這麼不講規矩嗎?”
要是她現在認個錯,他就和管戒律堂的長老商量商量,懲罰給輕點。
這話說完。
江尋真還沒說話呢。
薛溯忍不住道:“哪有那麼不講規矩?”
無方摸了把胡子:“閉閣時段擅闖藏經閣是一,擅闖藏經閣三層是二,你說說哪裡講規矩了?”
薛溯抬抬手,給他看手上的繩結:“這不是要主動去領罰嗎。”
他說到這,話音頓了下。
轉眼又看見江尋真手腕上那道紅痕,於是補了句:“態度端正能罰輕點嗎?”
江尋真聞言,目光微動。
她掀起眼皮子瞧薛溯。
薛溯正和她對上目光。
不知道怎麼回事。
薛溯感覺她臉上的表情,略略豐富了些。
那邊無方聞言,薅了下胡子。
一邊覺得薛溯這小兔崽子挺會胡扯,這態度哪端正了?
一邊他確實也不想罰江尋真這麼重,這話也算正中他心意。
他乾咳一聲:“宗中倒是沒有這麼主動領罰的先例。這樣,你們先回去,我明日和三長老商量一下該不該輕罰。”
三長老主管戒律堂,弟子們的刑罰問題,三長老是能做主的人。
江尋真卻說:“明日分級考。”
無方道:“那就分級考後再商量,再罰。你們這少不得要罰罰跪關關禁閉,就算罰,也要等到考完分級考啊。”
淨明院每年招生會後,第二日就會舉行分級考。
除了親傳弟子以外,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都要參加分級考,以分級考的成績來決定接下來一年要上的課程等級。若是成績達標,便能上更高階的課,若是成績不達標,就需要把去年的課業重修一遍。
對於招生會上新招的弟子,分級考相當於摸底測驗,借著這個成績給新弟子安排第一年的課程。
分級考算是淨明院的大事了。
無方看了眼薛溯。
他心說,薛溯還是今年新生呢,如果錯過了分級考,之後一年要上什麼課?
他想到這,直接擺擺手:“那行了,先回去吧。至於你們的懲罰,明日我和三長老商量了再議。”
無方說完話就又回到藏經閣裡去了。
他一走。
薛溯抬了抬手,露出手上繩子:“喂,都先不罰了,那不能再綁著我了吧?”
江尋真手鬆了鬆。
下一秒,她手中那邊繩子掉地上了:“你自己解吧。”
她剛才都看見他在後麵偷偷解繩子了。
雖然不知道後來為什麼他又停住了。
但她不在意。
她要回去睡覺了。
薛溯:?
他兩隻手都綁著,這是他能自己輕輕鬆鬆解開的嗎?
他都聽笑了:“這怎麼解,你教教我?”
這話多少有點陰陽怪氣。
但江尋真不太吃陰陽怪氣。
她側過頭,慢條斯理:“你記得剛下來的時候,我和你說過什麼嗎?”
薛溯:“嗯?”
他想了下:“你人不好?”
江尋真點頭。
她散漫笑了下:“我人不好,所以不會教你。”
說完就轉頭走了。
薛溯:?!
草!
這時候。
自認已經沒脾氣的薛溯終於忍不住,又一次怒極反笑。
他絕對!
不會!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