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一個魯莽武夫,一個迂腐聖人……(2 / 2)

舊寧書 Iry 3522 字 1個月前

“我和豐侯府行事澄澈正直,還怕她太後挑出什麼錯處不成?”謝行溪直直看向裴稷雙眼,“我父親手握重兵,姐姐位列皇後、誕下龍子,太後忌憚也是常理之中。但正是因為我們侯府權勢滔天,我若是入朝為官,推動變革,怕是比寒門士子成天上書建言有效的多吧?”

裴稷也抬眼望回去:“先不說你能否入朝為官,就算你開始變法革新,又有什麼用呢?這天下沉屙無數,寧高祖一統天下時埋下了無數禍患,無論怎麼改變法製,都不過是在水中浮木做雕刻——無根之木,安能長久?當今世道,朝廷內外騷動無數,唯有點燃一把大火,徹底燒儘。不破不立,戰爭無可避免。”

“那你又要複現鐵騎蹄下悲劇了嗎?火不會燒到你的身上,但是落到每一個百姓身上,便是親人離散、水深火熱。誠然,不破不立,但是寧高祖一統天下不過十九年,戰爭製造的創傷舊傷未愈。暫且不說征伐的傷害,當人們心中的陰雲沒有散去之時,當寧朝統治並不是殘暴無道之時,誰替你衝鋒陷陣?誰為你熱血澎湃?我若是在高層慢慢斡旋,除貪腐、殺佞臣、清酷吏,假以十年、二十年,必然教天下更新。”謝行溪語畢,低低罵了裴稷一句:“魯莽武夫。”

裴稷亦是輕輕回罵:“迂腐聖人。”

然後兩人都錯開眼神交鋒,靜默下來。

這樣類似的對話發生過不止一次,但裴、謝二人莫名覺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語言交鋒了。兩人的紈絝,都當不下去了:一個人怕和豐侯府權勢滔天惹人算計,日日聲色犬馬,明晃晃表示和豐侯府後代對他們不會有威脅;一個人怕遺孤身份終要招致殺身大禍,不與權貴往來,自稱龍陽之好,縱情酒色,表示楚國不再有後、楚人毫無野心。但如今局勢動蕩不安,盛世難以為繼,是選擇路途、重新洗牌的時刻了。

片刻,謝行溪打破了沉寂,把話題岔開去:“但這趙王如果想要謀反,總覺得不太能得逞。皇上遇刺,還有太後。當今太後雖然揮霍無度,但是大敵當前,應該還是會把她萬錦穀的家底都掏出來——這江山畢竟是她和先皇一同打下的。趙王還在這盛京裡,等今天沉昭司審訊結束,太後直接綁了趙王便是。可……趙王當真毫無準備嗎?或者說,真是趙王想要謀反嗎?”

聽罷,裴稷往後一靠,閉上眼懶洋洋答道:“再不濟,還有你和豐侯府,還有鎮西大將軍,還有江南總督。北方那位想要打下來,首先就要問問和豐侯手下二十萬寒鐵,同不同意。誰知道呢?這時令,你還是早早離開京城吧。”

謝行溪舒展身體,站了起來,溜溜達達往外走:“多謝招待,我回府睡覺去了。”

躺在椅背上那人動也不動,等到謝行溪腳步聲聽不見了,才低低說出一句:“……慢走不送。”

走出侯府幾步,謝行溪又轉過身來,對著侯府大門冷笑:“太後知道你真名叫裴稷嗎?裴富貴?”大門牌匾上,“識命侯府”四個字又金光閃閃又令人發笑。於是謝行溪垂著眼又笑了一聲,身形晃動,離開了。

鎮西大將軍府。

聞遠領著困懨懨的雙成穿行在府中,最後停在了雙成的客房外,聞遠終於緊巴巴開口:“雙姑娘,到了,快些休息吧。”

迷迷糊糊中,雙成略一點頭,沒注意腳下門檻,被直直絆倒,聞遠忙接住她:“小心!”

這下雙成算是被嚇醒了,她和聞遠大眼瞪小眼愣愣看了片刻,聞遠剛想掉頭跑走,雙成忽然蹦出一句:“糟了。”

“什麼?”聞遠以為自己聽岔了。

雙成緩緩蹲下身,懊惱地抱住頭:“我真蠢。”

這下換聞遠嚇得發愣了。沒等聞遠詢問,雙成看見他呆滯的神色,歎了口氣快速解釋道:“我此番前來盛京,是不告而彆。個中緣由複雜,但是總之有人在找我,可能是追殺也可能是擔憂,但我得躲到我爹出現。昨天我因為一時好奇去六和營看了刺客抓捕,實在莽撞草率。你協助沉昭司抓住刺客的消息此刻應該傳遍了皇城,而我與你同行,身影怕是已經被有心之人發現。我不該回鎮西將軍府了。”

“那我怎麼幫你?”聞遠感到一點緊張,同時升起一點隱秘的興奮。

片刻,一個灰撲撲的身影從將軍府後牆翻出,又幫另一灰撲撲身影翻了出來,兩人在雪地中跑動,徑直去了翠香樓。

同一時刻,將軍府大門迎來了一隊不速之客。薑照雨長身玉立,麵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