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 那一瞬眼神,在謝行溪腦海裡停留……(1 / 2)

舊寧書 Iry 3746 字 1個月前

王府馬車漸漸消失在街尾,聞遠拱手告辭。少年人踩著薄薄的月色,回將軍府去。

“你也該回了。”陳風清負手而立,看向謝行溪,“回侯府去吧。這一場刺殺案還遠遠沒有結案。”

誰在執棋遊移,誰在觀棋不語?夜太深,月已晦,看不清。

細雪又開始淅淅瀝瀝落下,直到淹沒了謝行溪遠去的身影,直到沾滿了陳風清的枯發。陳風清終於動了一下,邁開步子,卻不是往翠香樓裡去,而是到和豐侯府去。

遠遠看見和豐侯府火光躍動,陳風清一猜便是謝鋒返在訓兒子,微微一哂,翻過高牆,環顧內院,思索起路線。

沒等他想起怎麼走呢,身後忽然貼上一個鬼魅人影,咽喉處寒光逼近。陳風清歎了口氣,懶得躲開,任由匕首淺淺割出一道血痕,雙指夾住匕首偏頭:“英雄饒命啊——王葫蘆,你這也忒凶狠了。”

寒光折斷在對方手中,和豐侯府王掌事眼神沉沉,退開一步,心裡既警惕又錯愕。陳風清搖頭晃腦轉過身,摸摸袖子,“呼”吹亮火折子,放到自己臉前:“不認識我了?我還魂來索命了喲。”

“你沒死。”王掌事微微睜大眼,又往後退卻一步。蹦出這三個字以後,他又牢牢把嘴閉上了。

陳風清非常自然地摟住對方肩膀,大言不慚道:“也不想想我是誰?哎對,正好你來了,我問問侯爺房間怎麼走啊?沒來拜訪過,找不著路。你現在在做什麼營生呢?看你穿著打扮還挺氣派……”

被摟住的王掌事渾身緊繃,僵硬著給對方帶路,一句話也不想和他多說。

在回來路上,謝行溪本已經想好了今晚的一百種挨罵姿勢。誰曾想,踏進侯府,和豐侯點著燈在堂上安靜等待,見他回來,既不訓斥,也不惱火,隻是看著他,隨後便起身抱住他。

父子二人圍著爐火,在堂上平和交談了片刻。王掌事扣門入內,俯在侯爺耳邊說了幾句話,和豐侯點點頭,又看向謝行溪:“你回房歇息吧。”看他那一眼裡,太過深沉複雜。

那一瞬眼神,在謝行溪腦海裡停留了很多年。

等堂上重歸於寂靜,一個人影從屏風後背著手踱出。和豐侯起身行禮:“風清先生,多年未見了。請坐。術跡先生也請坐吧。”陳風清回禮。

三人坐定,和豐侯看著王掌事——王術跡——感歎著發問:“我們和風清先生有多少年未曾見過了?我記得,像是有十九年了。”

王術跡頷首:“是十九年有餘了。”

十九年如煙逝去,和豐侯心底頗為觸動,陳風清眼神落到了遠處:“應仁那小子,也走了快二十年了。”

茶霧嫋嫋,堂上落入了靜默。代王段應仁之死,是三人最不想觸碰的話題,但也是他們三人聚首時避無可避的話題。

陳風清吹了吹茶沫,繞過了這個話題:“鋒返,剛剛那小子,是你兒子?我聽皇城逸聞,那小子八歲才被你帶回府來,這麼怕你家餘夫人?”

“我家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脾氣,看到我帶了個私生子回來,不得扒掉我一層皮?”謝鋒返皺著臉苦笑一下,有點失落地看著茶杯,“不過當時,如晦已經走了五年多,也沒人扒掉我一層皮了。”

原來餘如晦在永朔二年就離世了嗎?過去總是害怕,所以一直沒有過問謝行溪,今日聽到餘小姑娘的死訊從故人嘴裡說出來,陳風清心裡忽然堵得慌,他不自覺講一些玩笑話:“小世子母親是什麼絕世美人,把你迷成這樣?餘夫人都鎮不住你了。那怎麼不帶回家來做個小妾?”

“他母親生他時候難產了,沒保住大人。當時我還在行軍打仗,帶著他們倆太危險,恰好他母親在江南有些親戚,我便讓他們先投奔過去,結果因為戰火通信斷了。高祖登基後我去江南好幾次也找不著他們倆……”

王術跡忽然打斷謝鋒返的講述:“陳老賊,你是不是早早見過那孩子了?”

“哈。”陳清風撫掌一笑,揚起眉毛:“行溪可是我的二徒弟。”

“什麼!”王、謝二人驚得坐直了,謝鋒返氣得吹胡子瞪眼,急急發問:“風清先生,你是昌平幾年到的盛京?”

看到他倆被戲耍一通急了眼,陳風清不急不躁,意味深長看著他倆,慢慢品起茶來,咂咂嘴:“好茶!”

“昌平八年?七年?總不能還要更早吧。”謝鋒返急得站了起來。

陳風清不賣關子了,擠擠眼,說:“錯了,永朔九年這孩子就是我徒弟咯。手藝比當年還精湛啊,王葫蘆。”

對麵的王術跡氣得想揍他,甕聲甕氣開了口:“老賊,在盛京潛藏十年,真有你的。你教了什麼歪門邪道給小世子?”身邊謝鋒返跌坐進椅子,一時間不知道先氣陳風清十年不來相聚,還是先氣陳風清擅自收徒。

“你們倆這麼生氣乾什麼,”陳風清麵帶委屈,臉上皺紋都堆一塊了,“論文,我當年可是三軍帳內座上賓,大寧王朝開國首輔;論武,我劍法獨步天下,當年名義上的江湖第一都輸我一招。我還不夠格教行溪小子?我不夠格,誰敢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