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愛情太短,而遺忘太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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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尼爾德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自責沒有將思雅帶出來時,利維想自己應該是生氣的。

他也的確很生氣。

然而比起生氣,更多的是惱火、無奈、歎氣、沒轍,還有“他早就知道會這樣”。

如果能老老實實聽話,每次都能如他所想那般,那人就不是思雅了。她總是如此,從第一次見麵時就是如此。

輕盈淺淡,像長著翅膀的蝴蝶,握不住捉不到,隻能靜靜看著她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下撒歡。

“哈?思雅那個混蛋,她怎麼會那麼輕易的死掉,總感覺就算是我們都死了,她也能在不知道什麼樣的地方好好活著呢。”見西佩爾等人滿臉擔憂,讓寬慰著眾人,活躍氣氛,仰頭哈哈大笑道。

對呢,思雅不就是這樣嗎?總是在奇怪的場景做出奇怪的事情,明明過分不靠譜卻每次都能幸運的做點什麼,讓所有人震驚。

她不就是這樣嗎?

利維無可奈何地微微歎氣。

人該怎麼去握住一捧細沙、抓住一縷輕風、亦或是挽留一抹彩虹呢?隻能盼望、渴求、祈禱……讓她走得慢一些。

他早該知道的。

在解決完那個惡心醜陋的羅衣德怪物後,利維抱著新繳獲的武器,披上偵察兵團的雙翼披風,事無巨細地搜尋。

毫無疑問,這次他們大獲全勝,幾乎沒有傷亡,與之前慘烈的對比,偵察兵團似乎獲得了一次做夢也不敢想的順利結局。

畢竟連一直跟在卡尼後麵的銀發女人除了受傷較重以外都喘著氣活了下來。

隻是狼藉之中,四處都找不到思雅和卡尼的身影。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慶幸多一些,還是擔心更多一些。

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像個四處挖坑的兔子,真想直接彆在褲腰帶上得了,省的跑來跑去擾得人心煩意亂。

隨後,利維漫不經心地一瞥,敏銳地發現碎石間一條用血蜿蜒而成的小徑,歪歪扭扭,一路延伸到很遠很遠沒有儘頭的天際。

不知道為什麼,利維停住動作,慢慢睜大雙眼。

他有些恍惚地轉身,安靜地順著血流,走向淒豔似火的夕陽。

卡尼斜倚在樹乾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摘掉那大大的黑色帽子,露出淩亂的發絲,雙眼微眯,胸口微弱地起伏。

他胸前衣領染著大片大片血跡,火紅火紅,像在胸口盛放的玫瑰。

隻掃一眼,戰鬥經驗豐富的利維清楚地知道,那麼大的出血量,無論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活下來。

“喲,利維。”卡尼輕咳兩聲,語氣依然是那般懶散,他扯扯嘴角似是想要發出嘲弄,卻最終失敗。

他仰頭靠在樹乾上,勾著嘴角,耷拉著眼皮,全身透露出濃重的疲憊感:“你來遲了。”

少女安靜地趴在他的大腿上,似是怕夕陽太過刺眼,打擾她的好眠,卡尼摘下帽子,黑色的帽簷擋住她的整張臉,讓她安詳地藏在陰影中。

卡尼輕輕握著少女的手,搭在自己的膝蓋處。女孩的手軟軟的、小小的,攏在掌心,即便是這樣,也無法逆轉地一點一點變涼變冷。

利維的視線開始本能閃躲。

他目光逡巡,先是上上下下將卡尼打量,隨後落在腳邊的青青草地,綠色的大地上開出無數血花。

那麼刺眼。

刺眼到根本無法忽視,根本沒有辦法當做看不見。

可惡。可惡。可惡!

最後,眼神還是避無可避地落在趴著的那人身上,看她鮮血淋漓的腳掌,看她淩亂狼藉的裙邊,看她濺滿塵埃的白色襯衫,看她背後那一道猙獰可怖的致命傷痕。

原來……不是卡尼的血嗎?

利維無法控製地木然向前,手腳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他像是提線木偶,僵硬地蹲下,茫然地伸出右手,手指卻停在半空痛苦地痙攣蜷曲。

好半天才緩過來,輕輕撥開卡尼的黑帽子,視線裡出現那張白淨蒼白的麵孔。

上一次看見她時,她滿臉臟兮兮的,灰一塊紅一塊,活脫脫像隻小臟貓。臉上卻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向自己揮手,眼睛亮閃閃的,像綴滿了星空的長夜。

她就是很愛笑,笑起來時頰畔會漾開小梨渦,淬了蜜糖似的甜。

時常撲閃著黑葡萄似的眼睛悄悄看他,藏起來偷偷地笑,自以為做得很巧妙,每次都能被他抓個正著。

他懶得說而已,那白癡樣的眼神,得有多瞎才會注意不到啊。

現在臉不再像之前那麼臟兮兮,被擦的乾乾淨淨,除了一些傷痕,又恢複往常的模樣。黑色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出淡淡的陰影,那麼蒼白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她不再笑了,甚至沒有睜開眼睛,那麼安靜。

安靜的不像話。

利維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頭頸,輕手輕腳地將人抱在懷中。

她那麼輕,好像就要隨風逝去。

利維曾這樣抱過思雅三次。

第一次時他覺得這是個滿腦子亂七八糟東西的臭小鬼,卻也見她堅毅勇敢地逆風而行,不知道用什麼神奇能力救回尼爾德,趴在地上虛弱地笑,笑容中滿是慶幸與喜悅。

第二次時,她緊緊抱著吉爾伽從半空墜落,滿臉淚水,閉著眼睛喃喃著“對不起”,發如白雪。

這是第三次。

利維貼近她的唇邊,“我好疼啊”,那句聲音那麼輕,輕到湊的那麼近也不是很能聽得清,卻像利刃驀地紮進他的心裡。

她好疼。

她那麼嬌氣,額頭紅一塊都要哎喲半天呢。

明明那麼嬌氣的一個人,是怎麼踩著腳掌的血花,一步一步走到這裡。

耳邊清淺的呼吸停滯。

刹那時間緘默,天地靜謐。

感覺到了什麼,卡尼望向夕陽:“她死了。”

利維緊緊抱起她,側臉貼著她的唇畔,那麼冰冷。

他茫然地抬頭,目無焦距。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緩緩道:“是啊。”

死了。

仿佛水消失在水中,悄無聲息。

“她讓我告訴你,她不愛你了,打算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說著說著,卡尼不自覺地笑出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一本正經的說胡話,還是在笑對方的憨傻。他分明勾著嘴角,眼神卻那麼憂傷,憂傷的像將大半生的荒唐都傾灑。

“蠢死了,騙人都不會,我怎麼可能那麼蠢的去幫她說這個慌,顯得自己也像個白癡……”卡尼用黑帽子遮住自己的臉,掩藏住眸中的情緒。

利維卻像突然明白了什麼,怔怔低頭。

[“笨蛋,要撒謊就彆被看出來。”]

他抬手摩挲著思雅的側臉,觸及之處,指尖冰涼。

“小騙子。”

什麼好的不學,偏偏學這個。

歡天喜地地蹦躂,雙手背在身後得意地對他說著:“對呀,我的能力一直可以用,就是騙你的。”

她真的騙過他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完全沒有看出來。

思雅都沒有轉著可笑的筆,沒有幽光,沒有躲起來專注地觀察,連飄動的腳步都歪歪扭扭、踉踉蹌蹌。

自己怎麼沒有看出來。

他怎麼完全沒有看出來。

“騙子。”

利維再也控製不住的全身肌肉顫動,抱住思雅的右手青筋畢露,黑色的劉海遮住他的眉眼。他死死咬著牙,連薄唇都在劇烈顫抖。

最愛他的騙子。

他偷偷藏在心底、連觸碰都小心翼翼的騙子。

他早該知道的。

人該怎麼握住一捧細沙、抓住一縷輕風、亦或是挽留一抹彩虹?分明隻是短暫的停留,卻也生出永恒的奢求。

這世界上,最殘忍的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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