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我是和我姐吵了架,……(2 / 2)

他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嘲笑:“關於他的家世這麼多年他都從沒對我提過一個字,我以為他隻是個普通富二代,真是太可笑了。虧我之前還想認命,我憑什麼認命?一切從最開始就不公平。沒多久他又調到了我們醫院工作,我又要回到大學時候那種天天都得見到他的日子所以,我怎麼能不討厭他?”

他露出一個博取認同的表情,謝輕非卻忽然道:“你昨天找他其實不是因為線上轉賬不方便吧,是想讓他看到你的新手表,讓他知道你也風光得意嗎?”

“……”張玉衡不意外自己借錢的事被知道,但錢背後的小心思被戳穿,他眼底還是閃過絲窘迫。很快他又理直氣壯起來,“我不費勁包裝自己,不做出和他一樣的富家子弟的奢靡作風,讓他發現其實過去這麼多年我混得還跟大學時候一樣差,一樣不如他,我他媽的麵子往哪兒擱?”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找他借50萬,還編這麼多借口。”

張玉衡認為謝輕非的提問很好笑:“我直接說要50萬,萬一他猜到我是要去付買手表的債款怎麼辦?”

謝輕非覺得挺有道理:“也對。不過就算是30萬,理由既然是拿來給家人治病,他多半也不會要你還了。”

張玉衡一臉理所應當:“十年了,他從沒給過我一丁點的幫助,30萬對他而言隻是九牛一毛,我為什麼不能要?如果沒有他,我不可能負債累累!我做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把我逼成了現在這樣,這是我應得的補償!”

監控屏幕中映現著張玉衡扭曲的臉。

“這人……太擰巴了。”席鳴喝了口水壓壓驚,感覺頭皮到後背都麻了,轉頭道,“張玉衡不是凶手。”

趙重雲:“為什麼?”

席鳴:“他要真有殺人的心思,我哥肯定死在張燕前邊。哎呦這事兒真得去燒個香拜拜了,一般人不會防備身邊的朋友,所以但凡張玉衡動過一點點‘衛騁要是死了就好了’的念頭,執行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種案例多不勝數,趙重雲點點頭:“確實。”

席鳴噘嘴吹了下劉海,哼聲道:“而且我哥才不是他說的那樣呢,聰明能乾也是我們家族的基因,他嫉妒得著急上火有什麼用?戲這麼多。”

趙重雲複又看了眼監控屏幕,低低道:“其實,我有點能理解他的心情。”

席鳴看向他。

“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也挺迷茫的,那會兒年紀小,對大城市人生地不熟,就希望有個有共同經曆的朋友陪著。”趙重雲回憶著,“自卑也有,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和同學去高級餐廳吃飯,他們點單居然都是說英文,可那些字我哪怕都認識,也不懂究竟對應了什麼,差點就鬨了網上說的那種點了一串英文結果是小提琴曲的笑話。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回到宿舍半夜一個人躲在被窩悄悄補知識,生怕再有一次會被人瞧不起。後來畢業進了律所實習,穿著打扮都要講究,一個月就幾千塊錢全花裝點行頭上了,是真累。”

“可你也沒長歪啊,”席鳴拍拍他肩膀,“我倒不覺得張玉衡值得被理解,雖說人是受成長環境影響的,但有思想的生物哪還能被區區客觀條件掣肘。”

另一邊。

“他肯定是看到我物質條件上來了,沒法兒再像大學時候一樣從我身上獲得那種踐踏彆人自尊的優越感,剛好我姐姐找他看病,他從她嘴裡得知了我們家的事情,所以誘導我姐姐自殺——昨天他也是故意爽約,趁那個時間打電話害了我姐!”張玉衡語氣陰冷道。

謝輕非道:“說來說去,你和他的最大矛盾就是彼此物質和金錢的差距。”

張玉衡皺起眉,有點不大想承認地點了頭。

謝輕非麵對著他,剛剛還好商量似的態度一去不複返,語氣冰冷:“你為了在物質水平上跟上衛騁,所以需要大筆的錢,也因此欠了很多外債。還款日期逼近,你卻再也填不上這個缺口,隻能轉而向從小就對你有求必應的姐姐求助。”

張玉衡:“我……”

“你自己也知道這要求太過分,去之前還特地把手機屏保換成了姐弟合照,為的就是讓姐姐知道你心裡有她,想讓她心軟。”謝輕非道,“昨天中午你去找她要錢,撒嬌懇求她都沒同意,還說要把你亂花錢的事情告訴父母,你怕家人逼問暴露自己賭博的事,氣頭上把她推下了樓。”

張玉衡大聲道:“不是!根本就不是這樣,我是和我姐吵了架,但我沒有殺她!”

謝輕非眼神銳利:“你和她吵了架?你不是說昨天中午去找她時根本就沒見到她嗎?哪來的時間吵架?”

“我——”張玉衡後背猛地浮起了一層冷汗,半晌,他垂頭道,“我上午也去找過她一次,是那時候和她吵的。”

“為什麼要吵,吵了什麼內容?”

張玉衡不耐煩道:“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我找她要錢,她不肯給,她還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給我一分錢了,讓我自生自滅,你滿意了嗎?

“她當時……就像瘋了一樣,居然對我說這種話,情緒特彆反常,我當然很生氣了。但我知道她有毛病,孩子又那麼可憐沒保住,也懶得跟她計較了。隻能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句話一點也沒錯,連自己的親弟弟也不管了。”

謝輕非沉聲道:“上午沒能要到錢,你懷恨在心,中午又去了一次,趁她毫無防備推了她。”

張玉衡頭腦一陣混亂,麻木地為自己辯解:“不是不是不是!她上午拒絕我之後我就去找了我姐夫,我有錢了啊,還殺她乾什麼?她要是死了萬一我以後再需要錢我姐夫就不會給我了!”

謝輕非:“可她隻要死了你就有賠償金拿了,到時候恐怕要你姐夫反過來求你吧。”

張玉衡:“怎麼可能!要不是我姐夫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我姐的保險受益人是我——”

“原來是你姐夫說的。”

謝輕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姐夫,是什麼時候告訴你保險的事的?昨天還是更久之前?”

張玉衡已經精疲力竭,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就是昨天上午我電話裡向他借錢,他罵了我一頓,說我是、是個隻知道吸血的蛀蟲,明明我姐已經補貼了家裡很多了,對我多麼多麼好,連給自己買的人身保險受益人都隻寫了我一個,我還不知足。”

這句無意間的指責,讓張玉衡知道原來自己在姐姐心目中有這麼重的分量。

謝輕非看了眼監控鏡頭,道:“你姐夫也知道張燕胎停的事情嗎?”

張玉衡:“這件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他們講,昨天我為籌錢的事情已經夠焦頭爛額了,萬一告訴了他們情況,他們隻顧著傷心不給我錢,那我……我姐夫這人其實嘴硬心軟,我知道他罵我也是為我姐打抱不平,事後還是轉了錢過來,加上衛騁後來的30萬,我這邊的事才總算能解決。中午我再上樓,其實是想找我姐道歉的,然後再好好告訴她孩子的事情。我發誓我當時沒有打過賠償金的主意,我又不是見錢眼開的畜生!”

“你是為自己上午對待姐姐的態度道歉,還是聽了你姐夫的話反思過後發現自己確實是個蛀蟲,心裡愧疚了?”

沒等張玉衡回答,謝輕非兀自搖了搖頭道:“看來你並不覺得愧疚。”

張玉衡沒有反駁,但從他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不知道自己該因何愧疚。姐夫是外人,為了自己小家庭的利益才會來責怪他,可姐姐是親姐姐,從小到大都是她照拂他,這又有什麼不應該,有什麼好愧疚呢?

時間差不多了,張玉衡的精神也肉眼可見地變差,不適宜再繼續審問。

謝輕非最後問道:“你上午去的時候有沒有在衛生間抽過煙?”

張玉衡不明所以,卻也點頭道:“抽了一根吧。我吵完架心情不好,在沒影響其他病人的情況下抽根煙怎麼了?你要說我違反醫院禁煙規定那大可以去找辦公室經理舉報,我認了。還有什麼其他意見?該不會這也成了我一條罪名吧?”

他一套說辭夾槍帶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占理那方,謝輕非隻是道:“你當時把煙頭丟到了哪裡?”

“還能丟哪裡?”張玉衡奇怪道,“當然是衛生間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