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與其無謂地叫兩句,……(1 / 2)

“你說,一個萬事都對弟弟有求必應的姐姐,會出於什麼原因對對方說出讓他自生自滅的話?”

回到辦公室,謝輕非對著白板凝注片刻,執筆在張燕名字旁邊打了個問號。

“我要有這種弟弟,不抽他幾個嘴巴都算我講文明了,還能忍他作妖到現在?”席鳴撇撇嘴,道,“父母偏心小兒子,這當弟弟的又隻把她當取款機,本來孕婦情緒就不穩定,他還張口就是20萬,張燕肯定是忍無可忍,把這麼多年的不滿一口氣發作了。”

謝輕非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張玉衡不是第一次向張燕要錢了,顯然從沒被拒絕過,為什麼這次就特彆?”

“我說不定能給點線索。”

一道女聲從門外傳來,謝輕非回頭,欣喜道:“戴琳!”

“謝隊。”戴琳露出一慣的赧然的笑意,推了推眼鏡,將手頭抱的筆記本電腦轉向眾人,“你們調查的這樁案子裡的死者張燕是一名up主,網名‘想自由的燕子’,常愛發布一些日常vlog。因為她認證賬號時用的是她丈夫王爽的身份信息,所以最開始沒能查出來。”

席鳴瞅了一眼:“謔,粉絲還挺多。”

戴琳道:“她視頻質量挺高的,雖然沒有團隊,但是拍攝和剪輯都不錯,內容又很甜,所以很吸粉。”

謝輕非粗略看了幾個視頻標題,發現確實如戴琳所說,內容都是愛情相關。年份再早些的更偏生活化,包括“關於我和W先生相戀的過程”“一房兩人三餐四季”“當我把驗孕棒作為禮物送給W先生時他的反應”等等夫妻日常。

“所以,這個賬號建立初期其實是個戀愛記錄博,張燕是搞自媒體的?難怪需要用到相機這種專業設備。”

戴琳道:“她那個相識經曆的視頻我以前還刷到過,說是自己在某次誌願活動上認識了W先生,兩個人對彼此第一印象都很好,慢慢就戀愛了,一直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W先生是福利院長大的,當時在機構做兼職,經濟條件很一般,咱們升州彩禮6萬8萬的都有,但張燕還有弟弟,她父母開口要的就更多,W連個零頭都出不起,結婚的事自然沒成。好在W先生有出息,白手起家也有了成就,小兩口生活條件變好了,反而兩年前張父的生意出了問題,親戚朋友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是W先生出手相助挽回了損失。張家人一看這準女婿不僅事業有成,難得還不計前嫌願意幫著收拾爛攤子,總算交出張燕的戶口本,同意了兩個人的婚事。也就是說這他們相戀六七年,張燕35歲的時候兩人才結成法定夫妻。”

趙重雲道:“W先生就是張燕的丈夫王爽,其他信息也都對得上。”

席鳴道:“這麼看來王爽有很大的殺人動機啊,他才是拔掉內存卡那個人?首先他個人沒有家庭可依靠,妻子的父母兄弟就是他的父母兄弟,然而這一家顯然不是愛護女兒的正常人,妻子從前在家中受到的剝削現在也同等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孝順嶽父嶽母這也就算了,偏偏小舅子也張口閉口就是要錢,要的還不是小錢。這種婚姻生活不是他想要的,而造成這一切的起源就是因為娶了這個妻子,他的不滿也就轉嫁到了妻子身上,唯有張燕死了,他才能脫離這個家庭。”

趙重雲奇怪道:“王爽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張燕,他們以前在一起那麼多年,自己家的情況張燕難道一點都沒對王爽透露嗎?”

戴琳道:“王爽肯定知道。‘想自由的燕子’在視頻中說過自己的父母偏愛弟弟,所以從弟弟出生以後她就再也沒得到過家人的關心,心情一度很壓抑。而W先生的出現讓她重新感受到了被愛,她形容他是自己生命裡的一束光。人隻會對絕對信賴的對象展現內裡,張燕對王爽傾訴了自己幾十年的痛苦,是王爽陪伴她安慰她,帶她走出來的。求婚的時候她還問過對方是否介意自己的家庭情況,王爽親口說的不在乎。”

“搞了半天……還真是真愛?”

席鳴隨手點開其中一個標題叫作《偷偷給W先生準備生日驚喜》的視頻,發布時間在兩人新婚後不久。看著視頻中的互動,身為觀眾完全是能感受到其間的愛和默契的。人會在鏡頭前刻意注意自己的舉止與神情,儘可能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真實狀態普遍表現在平常獨處時。既然這個視頻是想要拍攝王爽收到生日驚喜的第一反應,那機位絕對是設在暗處,拍攝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所以他的一係列反應最能還原他的真實情感——

他的目光總是追隨著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他看她的眼神裡湧動的全是欣賞和愛慕。

謝輕非翻看著張燕的賬號主頁,道:“人的感情是複雜多變的,愛和恨甚至能同時存在,又怎麼能保證王爽始終對張燕一往情深呢。旁觀者和傾聽者固然能在對話當時了解對方的經曆,產生點不值錢的同情,但他畢竟沒有體驗過對方的生活,感同身受才是相互理解的最重要前提。所以就像席鳴說的那樣,當王爽真正體會到了張燕經曆的一切後,發現自己完全不能接受,於是不滿、抱怨,他理想伴侶的形象也跟隨現實一並坍塌了,這時候他會怎麼想?他不會覺得選擇是他親自做的就認下這個責任,而是反過來怪罪妻子當初沒有實話實說,沒有再好好勸他幾句,任由他被愛情蒙蔽雙眼,也墜入這個深淵。”

席鳴感傷道:“如果連他也變了心,甚至還因此殺害了自己的妻子,那張燕未免也太慘了……”

趙重雲問道:“謝隊,接下來是不是要叫王爽來局裡?”

謝輕非合上電腦:“不,我們去一趟他家。”

“我們”一詞讓趙重雲臉上瞬間有了光彩:“我也能去嗎?”

“能。”謝輕非站起身,難得還衝他微微一笑,“多聽,少言。”

時是上午九點。

謝輕非沿著路邊降下車速,停在一旁還沒收攤的早點鋪旁,扭頭道:“你倆想吃什麼?我下去買。”

席鳴自然是毫不客氣的,當即道:“我要一個麻團兩根油條配豆漿再加一碗豆腐腦。”

謝輕非點頭,看向趙重雲:“你呢?”

趙重雲臉色發苦,最終搖了搖頭:“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萬一待會兒在人家裡頭累暈了多丟人?”謝輕非不容他拒絕,“既然你不說,那我買什麼你吃什麼。”

趙重雲:“真的不……”

回應他的是“砰”的關門聲。

席鳴趴在窗口,不忘叮囑:“豆腐腦要鹹的,加勺辣椒,豆漿我要甜的,謝謝師尊!”

又是豆腐腦又是豆漿,趙重雲稍微一想象就吃不消了,捂著嘴巴默默撇開了頭。

“乾嗎不吃,這家早點做得可好吃了。”席鳴對他的反應表示不理解。

趙重雲隻好道:“我吃不慣路邊攤。”

“怎麼跟我哥一樣嬌氣。”席鳴吐槽了句,“有人請客,要飯還嫌餿啊。”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趙重雲連忙解釋,又有點難為情,“我就是、就是經過昨天,沒食欲了。”

席鳴頓時恍然大悟:“早知道昨天不帶你去了。”

不多時謝輕非提著東西回來,一身寒氣地坐回車裡,副駕駛的席鳴忙去幫忙接。

“餓死了餓死了,我說小趙,你真不吃?”

趙重雲聞著香氣,說不餓是假的,但偏偏心理上又過不去。那是豆漿嗎?是腦漿吧,白乎乎一團,還怪黏稠……

謝輕非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揚手拋了個東西過去。趙重雲伸手一接,發現是倆巧克力派。

謝輕非道:“所有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覺得難受很正常,你彆看席鳴現在吃什麼都香,其實他第一次去現場的時候也被熏得不成樣子。你本來就不是警校出身,沒做噩夢都算心理強大了。”

趙重雲小聲道:“做了。”

謝輕非:“……”

席鳴在一旁哧溜喝著豆腐腦,口齒含混道:“做噩夢也正常,但我告訴你,你隻要想著自己一定會幫死者討個公道,不讓她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去,那點難受就不算什麼了。屍體再可怕能比活人可怕?”

謝輕非一樂:“呦,現在思想覺悟很高啊。。”

席鳴嘿嘿笑道:“都是師尊平時熏陶得好。”

趙重雲撕開巧克力派的包裝袋,儘力不再去回憶昨日案發現場的那一幕,轉而想起對張玉衡的幾場審訊,越想越生氣,牙癢得緊,把巧克力派當張玉衡狠狠一頓啃,味道居然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