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此起彼伏的聲音，聲線不完全一致，有的如稚氣的孩童，有的如朝氣蓬勃的少年，有的如理智成熟的學者，除了在她站直身子讓開之後霸氣從一旁跳上眼前的餐桌開始工作的那位，遊弋並不能辨認出這些聲音都來自哪裡。

“這是你的愛好麼？給滿屋子機器都裝上AI？”

“你們安靜一點，對待客人要禮貌。”季安澤似乎忙完了，從料理台走過來，坐在遊弋對麵，一個並沒有做太多外貌修飾的家用機器人很快將料理台上烹飪好的食物端上桌，“隻是簡單準備了點小菜，主食是麵條，將就吃一下吧。”

“至於你剛剛的問題，是的，我很期待AI們會怎麼發展和成長。他們現在確實是按照我設定的性格以及邏輯去活動，但或許有一天……”年輕的研究員環顧四周，眼神柔和，“他們會擁有屬於自己的靈魂。”

“你……你不要一直看著我，我臉上粘上了什麼東西嗎？”季安澤有些不自在，明明自己還沒有開始吃東西呀。

遊弋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充分感受到湯底散發出的香氣，帶著熱度，沁滿鼻腔，饑餓感一下子被激發出來。

“沒什麼。隻是你看上去不太喜歡和人交流，卻很享受人工智能的陪伴，這讓我覺得有些奇妙。”

青年是因為利托從中央星來到這裡，這個實驗室應該還沒建幾天，他卻已經將這些AI搬了過來，它們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我沒有不喜歡和人交流，隻是不擅長……對，我確實不喜歡……”

季安澤抬眼，撞進遊弋再次探過來的雙眸中，那裡乾淨又明亮，像浩瀚的星空。

他接觸過很多人，他們往往喜歡將最簡單的利益追求用複雜的人情、社會關係所包裹起來，這讓他覺得和那些人交流都很無趣而空洞。

“相比人類，阿季更喜歡和我們交流有什麼不對嗎？”

“可能因為我們會遵循固定的邏輯去思考，而這個邏輯是阿季自己設定的，所以和我們的交流無法起到辯證討論的效果？”

“所以為什麼人類一定要交流呢？如果是傳遞信息的話，直接把文字或者圖片傳送給對方不就好了？”

“適當的交流能夠幫人類維護人際關係，哪怕是無意義的交流。比如‘今天天氣真好’就是常見的交流方式，它本身隻是無意義的感歎句，卻因為對周圍環境表達了積極的看法，而讓聽到的人也感受到愉悅。”

“快樂或者愉悅從生理上來說就是相關的激素比如多巴胺等在體內的水平上升，為什麼天氣好會讓人類的身體受刺激分泌多巴胺呢？”

“我不知道呢，我又沒有這個功能！”

“不要跑題！人類有很多心理問題都和不恰當或者不充分的人際交流有關係，對人類來說，交流可以保持健康！”

“心理問題對我們來說，還是挺難理解的呢。”

“確實是呢。”

“……”

遊弋喝下最後一口湯，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謝謝招待，你做的東西真的很好吃。”

她回頭環顧四周：“你們的交談也很有趣。”

“麻煩你們了。”季安澤留下這一句，起身帶遊弋回到實驗室。

“她在誇我們嗎？”

“這個小姑娘會再來嗎？”

“阿季有新朋友了呢，真好。”

“我也想跟阿季一起去實驗室。”

“……”

關上的大門，將AI們的聲音阻攔在休息室裡。

遊弋抱胸斜靠在一台不知道什麼作用的機器上，靜靜看著季安澤穿回他那身口袋繁多的工裝外套，往手上噴了些什麼東西，起身走向利托附近的另一個升降台。

在此期間，屏幕上的操作窗口一直以極快的速度蹦現出新的代碼，在利托身上作業的機械臂逐一收回，透明防護罩再次打開。

季安澤被升降台送至機甲的右腿關節處，雙腳被安全繩牽住，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保護措施。

他從一旁的工具台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零件，開始動手進行維修。

十分鐘不到，遊弋就在輔腦中聽到了利托的彙報：“右膝扭曲性損傷已被修複完畢。弋弋，經計算他的維修速度是你的二十倍。”

“嗬，你上次已經跟我說過了。”

“咦……咦……他為什麼打開我的臀部？臀部是隱私部位吧，就算是機甲維修師，不提前說一聲也太不禮貌了。”

遊弋活動了一下，換了個站姿：“他應該在檢修你的腦子。利托你自己不知道你有一部分核心安裝在右臀嗎？”

“不知道呢。利托在戰鬥中的主要目的是保護弋弋，除了能量槽，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的重要程度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核心是什麼？對利托來說很重要嗎？”

遊弋沉默片刻：“記住，以後除了保護我之外，還要儘可能保護你自己的後腦、左胸以及右臀。它們如果被破壞，你就真成傻子了。”

“好的！利托記住了！”

“不過把一部分腦子裝在臀部還真是個天才的想法。”遊弋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