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實驗室裡，設備運作發出輕微的白噪聲，升降台上的利托凝視著眼前的人類，幾秒鐘過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遊弋側頭望去，季安澤竟然在笑。

青年穿著深藍色的工裝服，大大小小的口袋裡裝著各種維修工具、筆和便條紙，一頭深褐色的短發帶些天然卷，肆意亂翹著。

他深深凝視著自己的作品，眼裡充滿欣喜和狂熱。

這種眼神她看了挺多年的，很熟悉。

“發生了什麼？”

季安澤重新走到操作台前，愉悅感從聲音中溢出：“你可以自己問利托。”

利托似乎感受到遊弋的困惑，奶聲奶氣地出聲道：“弋弋，為什麼有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啊？你去克隆了嗎？這是違背聯邦法的哦，會麵臨高達……”

遊弋眉頭皺出一個川字：“什麼叫做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我黑進了利托的感知係統，現在在它可以進行的一切識彆和檢測中，我和你都是一樣的，包括身高、輪廓、麵部長相、虹膜、聲紋、耳紋、輔腦識彆碼等等。但是你也看到了，它仍然能夠區分出我們。這是為什麼呢？”

遊弋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所以你想看到的就是利托聽到你那句話的反應？如果它將你錯認成我，那麼它會去尋找‘季安澤’來執行這個特殊的戰鬥指令；如果它仍然能夠區分你我，那麼就證明……”

季安澤接過話頭：“證明有一個特殊的東西，可以被它識彆，成為人類脫離軀殼特征之外，另一個個體存在的證明。或許就是……”

“精神力。”遊弋呢喃道。

“對。這才是真正的檢修，也是我們實驗開始的禮炮。”

青年從操作台前的座椅上起身，一步步向遊弋走來，腳步聲清晰而有力，最終停在她身前，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遊弋沉思片刻，突然嗤笑一聲，狠狠握住了青年的右手：“合作愉快。”

“挺疼的。”季安澤看著兩人交握的右手，幾乎能聽見自己手骨的呻|吟聲。

遊弋一滯，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微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我手勁比較大。”

介於微妙的坦誠和狡詐之間的研究員平靜地活動了一下自己被捏疼的手，重新回到操作台前，劈裡啪啦敲擊鍵盤，速度極快幾乎能看到殘影。

透明的玻璃罩重新閉合，從連接處的金屬柱伸出幾十根機械臂，上上下下在利托的各個部位開始運作。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

遊弋有些驚奇：“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季安澤遊刃有餘，表情輕鬆，從始至終都看著操作台上的屏幕：“這個實驗室的監控錄像都和我的輔腦相連，我能看見你現在伸出手想要扯我的頭發……嘶……原來是耳朵嗎？”

遊弋打量著青年在操作台上忙碌的手，指節分明，手指修長：“我隻是有些好奇。我在星網上看到過一種說法，在需要頻繁使用計算機和操作台的人群中，手部改造似乎頗為流行，就是……唰得一下變出幾十根假指鋪滿鍵盤的那種。你的手看起來也挺忙的，為什麼沒有做改造呢？”

青年聞言，將手收了回來，側過臉，用眼神示意遊弋往屏幕上看。

“你現在這是在……通過輔腦直接工作？那為什麼之前還要用手？”

“你可以理解為，我用手是為了讓我的工作速度慢下來，便於查漏補缺；而其他人改造手部，是因為他們大腦的上限就隻有那麼高，手部改造之後就能大幅度追上大腦的速度，完成工作效率的飛升。”

遊弋挑了挑眉，雙手抱胸，欣賞自信乃至自傲的研究員繼續忙碌的身影。

“咕——”

突入起來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裡顯得格外明顯，遊弋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胃部，很快反應過來，聲音來自實驗室中的另一個人。

隻見青年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輕咳一聲：“我餓了，準備去吃點東西，你要一起嗎？”

遊弋看著對方泛紅的耳廓，愉快地答應了。

不過當看見對方開始自己下廚的時候，她有些猶豫：“要不……給我一瓶營養液就好了？”

“阿季手藝很好的！”

“就是！”

“就是！”

“阿季是這個世界上廚藝最好的人！”

”就是！“

“咦？這麼說是不是不太真實？我們沒有足夠的數據去支撐這個結論。”

“那不重要。護短是所有AI都要做的事情，就和人類一樣，在護短的時候是不需要講究真實的。”

“小姑娘，讓讓，我要擦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