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返人間,世界上不會有比這更……(1 / 2)

特級咒物觀南鏡 NINA耶 6506 字 1個月前

因為隨手暴打了校園混混且沒有受到任何懲罰,觀南鏡在新學校的人設莫名變成了打架很惡毒的富家不良,這個謠言在傳遞幾天後飛速進化成了一個有因有果、邏輯完備的故事:他之所以回國就是因為在國外打架弄出了人命官司,靠關係逃回來避避風頭的。不去私立精英高中也是這個原因,人家隨便找個不起眼的公立混混日子罷了,說不定官司過了就又要走了(……)

和吉野順平原本同在一個社團的兩三個同學直接不敢來了,生怕觀南鏡一言不合對他們動手。

“我們隻是普通人,沒有辦法得罪這種家夥的。”他們瑟縮著說:“反正我們社團也就是,騙騙經費混混日子的,彆,彆太認真了……”

吉野順平很惱怒,幾乎要忘記了自己在第一天時明明也覺得觀南鏡一定非常難相處的。他有點躊躇地回到活動室,這裡原本經常被搶占,現在卻因為有傳說中的殺人狂(…)在這兒坐鎮,一整個走廊和兩邊房間都被空置了下來。握住把手的一瞬間,順平在感到抱歉和煩惱的同時,心裡卻也升騰起一陣不合理的、微弱又“卑鄙”的歡喜:

所有人都誤會鏡的話,對方就隻是他一個人的朋友了,不是嗎?

這種小小的快樂好像算不上“人性的幽暗”這麼嚴重的事情,畢竟如果是彆人想要靠近觀南鏡,吉野順平沒有一點阻攔的欲望和力氣;但他們主動逃開了,他確實感到一種快樂。往下按住把手,他推開了房門,窗簾拉起來了,室內漆黑一片,隻有投影儀在牆壁上鋪展開的畫麵閃著淡淡的光,觀南鏡正拖著下巴專心致誌地看,黑發被鍍上一層淡淡的光。

今天他們挑中的電影是《士兵之歌》*,其實這是一部非常老的黑白片,而且還是講戰爭的蘇聯電影,不是一般的小眾。但觀南鏡提出想看一部和母子相關的影片時,吉野順平卻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它,並忐忑地做了推薦,擔心會引起對方的嘲笑和不耐煩。

可是觀南鏡立刻同意了,而且看得超級認真,就和約定好一樣,坐在這裡等他。

明明就是又溫柔又安靜的人,是比那些野蠻猿猴一樣的惡霸要好一百倍的存在……吉野順平情不自禁露出了一點笑,把門輕輕合上,走到觀南鏡身邊坐下,一扭頭才怔愣著發現對方一聲不吭、專心致誌地看著屏幕,被光照得慘白的臉上卻全是淚水。

像蒼白的露珠,從枝葉上懸停、墜落。

觀南鏡感覺自己如果是人類的話,一定是“生病”了。但他不是人,所以他不懂發生了什麼,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勉強鎮定地看完電影、放學回家後直接倒在了玄關處,連鞋子都沒有脫,隻是無緣由地發高燒般頭疼欲裂地發抖,卷入在真與假,實與虛的縫隙中,仿佛回想起了很多東西,凝起神誌時卻又隻是一片白茫茫的空蕩。

母親,擁抱,愛,死。

擁抱,愛,死,母親。

他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頭不知道有沒有被磕破,像一棵被鋸了根於是倒下的樹,枝葉散亂,還鮮活著充盈汁水,卻又分明已經死亡。不知道過了多久,開門聲才又響了起來,高大的黑發男人穿著袈裟,帶著一身淡淡的水汽和苦香回來了。廊燈的光穿過他身體外,從門框中湧進來,在黑暗的地麵上點亮了一個長方形的框,但觀南鏡沒有被照亮,他被完全籠罩在了男人的陰影中。

蜷縮的樣子像個不安的孩子,他從在母親的子宮中時就一直是這樣。

“怎麼又把自己搞成這樣了,明明我沒有離開很遠啊……果然上一次還是影響有點大……”

羂索自言自語著關門,開燈,跪坐在地上,把他抱進懷裡,抵著他的額頭輕輕晃晃哄。觀南鏡略微清醒了點,但也有可能更迷糊了,手環住了這具身體的脖子,手指發抖地輕輕摸著他的臉,卻是垂著淚問:

“前輩,你來救我了嗎?……”

羂索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向著胸口的項鏈中輸入更多咒力,觀南鏡驟然瞳孔渙散,很快安靜了下來,垂著手靠在他胸前一動不動了。羂索起身把他放到沙發上去,蓋上小毯子,轉身去做晚飯。打開冰箱發現裡麵又放滿了各式甜品,但頓了頓後還是沒扔。拿了菜到廚房,在抽油煙機鋥亮的金屬邊中忽然發現自己臉上也掛著淚。

“真有點煩人了。”他嘖了一聲,不耐煩地用大拇指刮掉這兩顆水珠:“腦子都挖空了,怎麼還有反應?”

觀南鏡在咕嚕咕嚕的煲湯聲和滿屋香味中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了,感覺自己像是被鋸成了很多片、每個關鍵片段都丟在了外麵一樣。他把手搭在額頭上昏沉沉躺著,雖然精神蠻混沌的,但是身體狀況好像又好了點,羂索係著圍裙、舉著湯勺,笑眯眯地從廚房裡鑽出來:

“我們鏡寶已經醒了嗎?是不是想媽咪想得太厲害了才這麼難受的?不用擔心,媽媽已經回來了哦。”

觀南鏡用手蓋住眼睛,倦怠地發脾氣:“我是孤兒,我沒媽,我媽死了。”

他到底又睡著了,羂索把他弄到床上去,脫了鞋子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看了一會兒整潔的房間。大多是書本,最近開始多了兩三卷電影磁帶,除此以外什麼小孩子會喜歡的玩具都沒有,最接近青少年心愛物的也隻有被仔細放好在桌角的Switch遊戲機,joycon不是傳統的紅藍配色,而是換了一個藍的一個紫的。

遊戲機的密碼不出所料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羂索熟稔地按照夏油傑的記憶輸入進去,解鎖後發現觀南鏡最近在玩的是塞爾達曠野之息,進度好像才剛開始不久。他點了最新存檔進去,操作一開始還有點生疏,玩了一會兒後就熟悉起來。這具身體顯然和觀南鏡的密碼一樣,依然和十年前沒什麼區彆,還是這麼擅長打遊戲。

羂索幫他過了卡關的神廟,打了人馬,在海拉魯大陸推了一大片新地圖,但最後卻還是把進度全刪掉了,退回到最開始存檔那裡,然後低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

觀南鏡第二天正常地起床了,仿佛昨晚奇怪的狀態隻是一個bug,現在bug被修好了。時間正好,他應該可以提前五分鐘到教室,然而一出房間門卻發現一堆咒靈正蹲在沙發上,圍著一顆被放在茶幾上的可憐火山頭:

是漏壺的腦袋。

“誰弄的?”觀南鏡一邊換鞋子,一邊發問。

“還能有誰呢?”羂索坐在沙發上,手指撐著額頭:“現世最強的咒術師——五條悟。”

一邊說著,他一邊仔細地看觀南鏡的反應,發現是沒有反應後,才更高興了點,溫柔地問:“可以試著治療一下漏壺嗎?”

“我要上學。”

“你動作夠快的話就沒關係——聽話。”

羂索紋絲不動地坐在原地,微笑著,像是吃準了觀南鏡不會無視他走出房門。空氣有種微妙的靜默,真人咧著嘴笑,轉著眼睛在他們倆中間看。過了兩秒後,觀南鏡到底甩了鞋子走了過來,一邊有點不耐煩地挽起袖子,一邊問漏壺:

“那個六眼?不是說知道他很強了,那你找他乾嘛去。”

“他昨晚想去試試自己能不能單殺五條悟。”真人趴在沙發背上笑嘻嘻地晃來晃去,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東西:“然後就差點逝世了。”

漏壺頭一下子噴出熱氣,讓他臉上那些可憐的、脆弱的裂痕看起來更岌岌可危了:“不試一下怎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們花那麼大代價去封印!!!”

觀南鏡沒做評價,隻是扶住了漏壺的頭,翻轉手掌結印。用樹枝捧著它的花禦忽然出聲問:“你會反轉術式嗎?沒見你用過。”

“不會哦。”觀南鏡平靜地說:“但漏壺的身體已經沒了,所以——”

所以直接創造一個新的,就好了。

觀南鏡想要“修複”某種東西都是這個原理,把舊的打碎了,再生成個新的,看起來結果是對的,實際上過程非常殘暴。人類顯然不能用這種方式來救助,但咒靈就無所謂了,因為咒靈的構成極其簡單,本質來說隻有咒力,形態隻是外在的東西。

他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掌張了開來,按在漏壺頭頂,這顯然讓對方本能地極其不爽,火焰般酷熱的咒力席卷而上,觀南鏡卻恍若未覺:

“忍耐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羂索用咒靈堵住了耳朵,真人則是很有先見之明地把耳朵這個器官直接變沒了,像是兩團棉花糖一樣扯在手裡玩,隻有花禦在默默忍耐,眼神中滿是不忍,仿佛完全共情了漏壺的痛苦。咒術發動中,觀南鏡輸出的咒力源源不斷地變成了和漏壺頭頂冒著的火焰如出一轍的形態,在這種地獄烈火般的炙烤中,漏壺的身體不斷扭曲,最終定型成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狀態,就連披風都一絲不差。

它垂著頭,一動不動。

“你沒有被疼暈吧?沒有吧?”真人大笑著:“咒靈被疼暈過去,那可是天大的笑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