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來親前輩吧。”……(2 / 2)

特級咒物觀南鏡 NINA耶 8961 字 2個月前

五條悟在副駕駛上用力點頭:“是啊!真是不得了呢!”

輔助監督:……

在接下來的車程中,他像是把嘴縫合上了一樣,哪怕五條悟在旁邊唱“監督你的耳朵為什麼那麼大,監督你的嘴巴為什麼不說話”都無動於衷,非常冷酷地一言不發,誓要用行動拒絕戲弄大人的可惡dk。他身邊的兩個也不惱,各自戴耳機聽歌,五條悟一直在看窗外,遇到有美女開車或者後座有可愛薩摩耶還按下車窗和人家say hi,夏油傑則是閉上了眼睛養神——這一趟出門不用吞咒靈,對他來說倒是省了點惡心事,所以現在就格外舒服和倦怠。

直到小屍體確實在夏油傑預估的時間醒來了,他們倆才終於有了新的可關注對象。

“喂,混沌體,你叫什麼名字?”五條悟扒拉著椅背往後探著頭看,隻看到對方臟兮兮地爬了起來裹著毯子蜷縮在對於他來說顯得太寬鬆的靠椅裡,仿佛聽不懂人話似的。

“嚇傻了嗎?”他嘟噥著,向夏油傑遞眼神。對方不用他暗示,已經出於仁義抽了幾張濕巾出來,溫柔地遞送在身邊人麵前:“先擦擦臉好嗎?再喝點水。”

車子的速度很快,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外頭有轟隆隆的風聲。觀南鏡迷茫地看著他,其實耳朵還處於暫時失聰的狀態,可能是鼓膜破了,但他並不知道。他暫時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頭一漲一漲地疼,心臟也是,仿佛在絞痛。記憶錯亂地盤桓在一起,仇恨的眼,尖刀,喊叫,倒塌,石頭,血,血一樣的流動的半透明的東西從他的身體裡冒出來。

他忽然捂住了嘴,夏油傑一怔,顧不得禮貌不禮貌的,一手按住他的脖頸不讓他嘔吐窒息,另一手捧著濕巾接在下麵,背後也冒了個咒靈出來打算隨機應變,然而從觀南鏡的指縫中落下的隻是絲絲縷縷黏稠的鮮血。他終於捂不住,又吐了一大口出來,消瘦的脊椎骨節礙手,在夏油傑的手掌中不住地顫抖。輔助監督到底是靠路邊停了車,皺著眉頭問:“需要緊急去醫院嗎?”

“不,需要緊急找硝子。”五條悟又把墨鏡扒拉了點下來,蹙著眉頭說:“真荒唐——他一醒,他的咒力就在攻擊他自己的身體,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事。”

“小事情哦,隻是因為他從來都不用咒力,一下子用多了身體就會超負荷——這是很好懂的道理吧。”

送給硝子前,五條悟和夏油傑麵麵相覷,以為他們昨天才新鮮出爐的學弟就這麼凶多吉少了,小屍體恐真成屍體!送給硝子才十分鐘,不僅人沒事,還被硝子麻溜地擦乾淨了(硝子:我在學處理屍體呢,不過這孩子還沒死所以我沒脫他褲子),忽然從荒山野屍(…)變成了長得非常漂亮的天使寶寶一枚,躺在那兒很可愛很乖巧地安穩呼吸著!

他們一起誠心誠意地鼓起掌來:“妙手回春啊硝子大夫!”

然後被硝子賞賜了一人一個腦瓜崩。

“我還沒說完。”她熟稔地掏出一根煙,夏油傑也熟稔地掏出打火機遞火。自從她學會了反轉術式後,她的學習壓力和工作壓力一下子劇增,香煙就成為了她新鮮的隨身物品:

“但是,正常的咒術師從來都不會遇到‘超負荷’這種問題,不是嗎?咒力這種東西,是天賦決定的,生來有就有,生來沒有就沒有,生來多久多,生來少就少。咒力隻會枯竭,會熔斷,但不會超負荷——因為咒術師根本不可能透支出自己沒有的咒力來進行使用。”

“常識就不用解釋了,這種東西連傑這樣半路出家的咒術師也知道啊。”五條悟一邊架住夏油傑試圖揍他的手一邊問:“也是因為他是混沌體嗎?”

硝子若有所思:“不……其實好像是因為,之前被封印住了。”

夏油傑本能反對:“沒有那種能剝奪人類咒力十幾年的東西吧……”

“不是他。”硝子用左手在空氣中繞著圈比劃了一下:“是那種結界。”

“啊。”五條悟懂了:“那座寺廟?或者那座山?是咒力禁止的領域嗎?那也怪荒誕的……”

“有可能吧。但前些天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封印肯定碎裂了,而且那裡有個混沌體的消息也被掛到了暗網上,開了一個億的懸賞……前因後果大概就是這樣了。”硝子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現場還有活口嗎?”

夏油傑很沉默,五條悟倒是輕鬆地回答了:“沒了哦。但是具體多少普通人,多少詛咒師死在裡麵了,得等到那頭清理完才能知道,一周後看報告吧。”

說著,他就手插在口袋裡繞過硝子進門裡去了,俯身很是好奇地打量床上的人。黑頭發,看起來很蒼白,漂亮是漂亮的,漂亮得像一株精美纖細的花,就是有點不太健康的樣子,是不是深山老林的,又跟著和尚過,營養不良沒肉吃,所以沒長高長重啊?對於天天練體術的咒術師來說,這副體格有點弱得悲慘了。

“是血沒擦乾淨嗎?啊,不是,是痣。”

他手癢摸了摸對方的下巴,發出驚訝的感慨。畢竟這麼沒血色的臉上點著這麼鮮豔的顏色,還挺奇怪的。這麼想著,就手癢又摸了一下。

“忘了說了,五條。”硝子探頭說了一句:“注意彆太粗暴,他心臟好像有點問題。”

夏油傑靠著欄杆,沉沉地歎了口氣。

觀南鏡醒的時候完全忘記從昏迷到高專的路途了。應激狀態過去後,他的記憶終於清晰了起來,端莊跪坐在蒲團上和夜蛾正道和兩個坐得沒形狀的男生細細地講自己的遭遇。

他能記得自己的名字是觀南鏡,能記得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能記得前天夜晚時分忽然在寺廟中闖入的怪人,忽如其來的屠殺,擋住他讓他走卻被一刀捅死的主持,然後就是忽如其來的從身體裡湧出的奇怪東西(那是咒力,笨蛋,五條悟插嘴道,被夜蛾一拳按在頭頂擰了兩下)……

“然後我就醒了,臉這裡有個痣的‘前輩’——她說她比我大,讓我喊她前輩——說是她治好了我……”

“哈?!等一下,等一下。”五條悟差點墨鏡掉下來,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和夏油傑問:“這是怎麼回事啊,你是怎麼完美跳過最關鍵部分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是我們倆救了你啊,我們倆!大半夜頂著風爬了兩小時,理解嗎?昨天還在車上一直護送你,傑還給你擦臉擦手——”

他玩心起來了,說著說著就著話頭,決心狠狠嚇唬小學弟一把,於是擺出了冷淡又挑剔的眼神來:“總之就是這樣了,我們救了你。但我們可不是什麼好人,救你是有原因的——夜蛾,這家夥這麼值錢,按原計劃直接殺了好浪費哦,怎麼辦,把他燉了吃掉嗎?”

帶著一點點貓捉老鼠的惡劣笑容,他托著下巴,語氣是衝著他人搭話,眼睛卻故意直勾勾地盯著觀南鏡看:“還是大卸八塊做成特級咒具呢?那我要他的眼睛,也就這裡長得漂亮點。”

夏油傑微笑著捧哏,眼睛和善地眯成漂亮又上翹的線:“那我就要心臟好了。聽說心頭肉的效力總是最強的。”

觀南鏡垂著頭,默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後俯身趴下開口,他們才發現他竟然已經哭了,聲音裡帶著淡淡的顫抖: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就算要以命相還,也是我的運數。隻是,家入前輩說這裡是高中,所以我想問,可以讓我上一天學再殺我嗎?我從來沒有讀過書,真的很想知道上學是什麼感覺……”

啊。

這種故意欺負人,結果得到的回複卻可憐到讓人感覺會半夜忽然一睜眼懊悔“我真該死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沒等尬住的兩個人接上話,夜蛾正道就忍無可忍了。就算是在新生麵前也不想給這兩個混球學長麵子了,都什麼惡趣味!

他額頭上仿佛彈出了井字,一人一拳,胳膊架到了兩邊一黑一白兩顆腦袋上,狠狠地按住,旋轉痛毆!

“你們兩個!明知道他就是新學弟還欺負人!!!給我停嘴啊!!!”

“不,請問,這是……啊……”

觀南鏡本能地伸出手又縮回來,看呆了,看凝固了,看茫然了。

這就是他進入咒術高專的第一天,穿著病號服,安靜地跟在兩個頭頂鼓起大包的學長後麵,穿過長長的木製走廊,路過雞爪槭、尋常竹、山櫻和許多鶴望蘭,最後停留在一排和式排屋前,五條悟拔了鑰匙扔給他,一腳踢開門,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因為被揍了而情緒不算很高昂,頭側樂側示意這就是他的房間,和他說:

“喏,這間是你的,旁邊兩間是你同級的,他在外麵出任務,明天你們再見麵。考慮到你家都沒了,行李肯定是沒有了,需要什麼東西列個單子,會有人去買,急用的就先朝我們借吧——”

夏油傑無奈,直接和觀南鏡說:“不用擔心,也不用借東西,我有備用的,等會兒拿一份下來給你。”

觀南鏡輕輕說好,扭頭看向窗外,剩下兩個人不由得視線一起投過去。雖然是古式的房子,窗戶卻不是宣紙糊的,而是換成了落地窗。此時外麵梨樹正花落紛紛,好像一場春日大雪。

“啊,都忘了這棵樹在你屋外——喜歡梨樹嗎?不喜歡的話換房間也沒關係,空房很多的。”

夏油傑體貼地補充了一句。

梨樹。

儘管在書中讀到過,但這是觀南鏡第一次親眼見,飛舞的花瓣從他清幽的深綠色眼睛中落下,好像他的瞳仁中也在落雪似的。五條悟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睛,鬆開手走過來,一隻插回兜裡,另一隻按住他的頭頂狠狠揉了揉:

“我們和硝子是同級——就是早上和你打招呼的那個女孩子。所以明白要怎麼叫我們了嗎?”

觀南鏡仰起頭看他,發絲柔軟,臉龐蒼白又稚嫩,像一隻幼鳥停留在他掌心,遲疑著喊:“前輩。”

離這一聲前輩,竟然已經過去十二年了。

“鏡,我第一次再見到你的時候,也應該直說的。畢竟你已經忘了我,又能知道什麼呢?所以其實想說這個的一直是我。”

獄門疆裡,五條悟的指尖又纏回觀南鏡的發尾,輕聲說:“我好想你。”

他就著這個姿勢輕輕往下扯觀南鏡的頭發,後者順從地仰起臉,他們就這麼一高一低倒錯著對視。

觀南鏡感覺自己的頭快裂開了,有什麼東西在從縫隙中冒出,就和發絲一樣,緊密纏繞在他們靈魂上的……該死,是什麼,是什麼……他雙眼失焦地問:“我們是不是有……”

“我不知道束縛還管不管用了……”成年男子修長溫熱的指尖滑動到他的嘴唇上,按住,低聲說:“但還是試試吧——觸發條件是要接吻哦。”

“……”觀南鏡剛找到點回憶的感覺,立刻又卡住了!

他感覺自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第一次動了點捅刀的心:“能不能不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又騙我!!!請嚴肅一點——”

五條悟舉手投降:“好吧好吧,不鬨了不鬨了!!!其實是吻額頭,因為設置這個的時候,我覺得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讓彆人親到我腦門上來的,誰知道真的會用到——來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右手撐著頭,唇角翹起,拖長聲音說:“來親前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