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憐父母心 “臣請陛下即刻……(2 / 2)

“啟奏我主萬歲,臣有本奏!”

一時間,眾人紛紛側目,其中尤以刑部尚書張楓遐為甚。

倒不是說侍郎無權上奏,隻是吳天佑為人謹慎,平日裡但凡有所進言,總要先與張楓遐商議,但今日上奏之事,吳天佑卻從未與他提起。

皇上點了點頭,示意秉筆太監將奏折呈上,隨口問道:

“卿所奏何事?”

吳天佑聞言,當即跪倒在地,叩首道:

“臣要參奏寧國府世襲三等將軍賈珍隱匿父喪,寧國府小女賈氏惜春毒害生父,榮國府二房現任工部員外郎賈政為其女賈氏元春孝期議親,請陛下明察!”

一席話未竟,朝堂已經議論紛紛,就連皇上都一時愣住了。

這吳天佑一封奏折,把寧榮二府參了個遍兒,真要是照他折子裡說的這般,這寧榮二府也可以不用再在京城裡喘氣兒了。

皇上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折子裡的內容,合上折子擰眉:

“吳愛卿,你雖為刑部侍郎,卻不是言官,更無風聞奏事之權,況且參奏朝廷功勳之後,總要講求些證據,倘若無據汙蔑,朕亦不能恕你罔顧國法之罪。”

吳天佑連連叩頭:

“陛下容稟,臣有一遠親常年於都城中收倒穢物,他發現這幾日寧府傾倒的藥渣無一例外,都是毫無救命之效的潤肺雪梨湯,倘若賈敬仍然在世,賈珍豈會以這等藥物為父親治病?這顯然是因為賈敬已然不治,而賈珍礙於榮府議親之事,故而隱匿父喪!”

“臣府上亦有一下人與寧府小廝有親,據他所言,賈珍父子雖日日親視湯藥,卻從未給賈敬準備過膳食或是參湯一類的飲食,試問活人可以數日不進食嗎?可見賈敬已死,千真萬確!”

“至於賈氏小女毒害生父,更是證據確鑿,寧府中人人皆知,那吃死賈敬的丹藥正是賈氏小女送來的壽禮,此女身犯忤逆大罪,陛下斷斷不可輕饒!”

皇上還不等開口,一旁的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遊擊謝鯨便已忍不住開口:

“吳大人,聖諭已有言在先,道是你非言官,不可風聞奏事,你如今卻是變本加厲,竟是靠彆人的道聽途說,便敢參奏朝廷勳貴,簡直是荒謬絕倫!”

吳天佑跪直了身子,掃了謝鯨一眼,冷聲道:

“謝大人說本官是荒謬絕倫,本官看你才是官官相護!京中誰不知你定城侯府與賈家交好,此案你原該回避,如今卻急急跳出來回護,這不是因私廢公又是什麼!”

謝鯨氣得臉都紅了,立刻朝皇上拱手:

“啟奏陛下,微臣身為帝臣,自然心向吾皇,所慮不過是陛下倉促問罪,傷了功臣的心!”

“寧榮二府世代奉公,已曆數世,子孫進學入仕奉上之心,殊無少異,陛下若無真憑實據,僅憑三兩路人言語便問大逆不道之罪,豈不讓人心寒!”

一旁的左都禦史朱驪見二人吵得不像,唯恐冒犯天威,便出來打了個圓場: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也請陛下聽臣一言,吳大人雖無風聞奏事之權,臣身為左都禦史,卻不能視若無物,不過謝大人所言也有道理,功勳之後豈可因風聞之事,便問此忤逆大罪?”

“據臣所想,吳大人所奏之事,其根源在賈敬性命,若賈敬仍在人世,則吳大人所言自然不攻自破;若賈敬業已故去,則賈珍隱匿父喪、賈政為女孝期議親一事自然是真,寧榮二府其罪滔天,陛下亦不可不問。”

“是以,臣鬥膽請陛下宣賈敬到朝,以示陛下之公正嚴明,亦可服眾人之心。”

皇上擰眉深思,賈敬中毒一事他也聽說過,先前心裡還有點忐忑,是不是他把惜春驗毒的寶貝都拿走了,才導致賈敬沒得用,中了毒,但後來想想應當不至於,惜春年紀雖小,卻有幾分神通在身上,斷不會讓賈敬陷入這等險境。

是以今日對吳天佑的參奏,皇上一開始是不信的,但聽了吳天佑的理由,又有幾分將信將疑。

吳天佑今日雖未攜人證物證倒場,但已有了證據,想核驗真假並非難事。

但若吳天佑所言為真,那惜春的道行可就要打個打問號了,連自己親爹中了毒都救不了的人,說她有大造化,誰又能信?

思及此處,皇上麵色微沉,點頭道:“準奏,宣賈敬到殿。”

這案子權且擱下,朝堂上又討論起其他政事來,宣旨太監去了小半個時辰,回宮稟告:

“啟稟陛下,寧國府世襲三等將軍賈珍告罪,說是他父親沉屙纏身,如今身不能動,無法到殿,還請陛下恕罪。”

這會兒吳天佑頓時來了神兒:

“陛下,設若那賈敬當真還有命在,那抬也應該把他抬來,賈珍如今竟敢公然頂撞聖諭,唯一的可能便是賈敬已死,賈珍被逼無奈,隻能抗旨不尊,請陛下下旨懲辦其罪,以儆效尤!”

皇上仍是擰眉,心情也隨之複雜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惜春隻會扶乩算卦,難知禍福,亦不會救人?

可是前兩次惜春入宮的時候,他總覺得這小丫頭有點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感覺。

這般想著,皇上看向宣旨太監:

“你此去可瞧見了賈敬其人?”

宣旨太監一臉為難:

“啟稟陛下,奴才見是見著了,就是隔著好幾尺,實在也看不太真切,也不知賈敬府上信的是什麼神仙,將賈敬放在了一個法陣正中,周圍都是畫的黃符和點的蠟燭,而且不讓靠近更不讓觸碰,說是一旦有外人觸犯,便會害了賈敬性命,是以奴才實在是不知道賈敬的死活,還請陛下恕罪。”

吳天佑厲聲道:“故弄玄虛,必定心中有鬼,臣請陛下即刻查辦寧榮二府,以肅風氣!”

謝鯨在一旁冷笑:

“怎麼,在吳大人眼中,重病纏身、難以起身也是什麼需要查辦的大罪嗎?”

吳天佑惡狠狠地看了謝鯨一眼:

“謝大人,你這強詞奪理也要有個限度,倘若賈敬真的重病纏身,為何藥渣會是毫無作用的潤肺雪梨湯?為何賈珍賈蓉父子也從不給賈敬準備食物?”

不待謝鯨回話,吳天佑立刻看向皇上,連連磕頭:

“怪力亂神之說總屬虛誕,陛下難道真的相信,稚齡幼女能有造化神通?賈家故弄玄虛,不過是為了以神鬼之說蒙蔽陛下聖聽,從而蠱惑帝心,謀取私利!賈珍隱匿父喪在先,欺瞞陛下在後,此事萬不可姑息,請陛下早做決斷!”

他說完,一個頭磕下去,眼底劃過一絲冷光。

賈惜春倒也真是藝高人膽大,竟想得出這般計劃來應付,可惜人死不能複生,賈敬既然已死,她就是使出渾身解數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隻要這件事坐實了,忠順王爺的困局也就破了——若惜春真是有神通之女,為何她“煉”的丹藥不能救活自己父親,反而是吃死了人?就退一萬步講,找不到惜春謀害父親的證據,可她既沒能提前預料到賈敬出事,亦沒能救活賈敬,可見所謂的神通,不過是欺瞞皇上的手段罷了!

惜春的“神通”成了弄虛作假,那忠順王的案子自然還要再斟酌,所謂的什麼“試毒寶物”,不過是陷害忠順王的手段而已。

他們原本是想等寧國府自己兜不住露出事來,再直接參惜春之事的,可惜寧國府太沉得住氣,皇上給的十日之期今日已至,他也不得不親自出首,硬將這事捅到皇上麵前。

雖然由他出首有越職之嫌,但隻要寧國府的罪名坐實,那麼其他的也就都不成什麼問題了——忠順王重獲自由之後,自然有法子一一替他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