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落在了她的發絲上，輕輕扯動她的一根長發，笑了，“你離植物太近了，這兒有螞蟻。”
見了他指尖的小蟲，顧宥縵低頭緊閉了下眼睛，有點想一頭撞死。
她剛剛竟然以為，他想要……
“還喝咖啡嗎？”他半蹲著問她。
她忙不迭轉移話題，“好。”
他起身向玻璃櫃走去，問她：“你需要哪種烏龍茶？”
她再度深呼吸，繼續保持表麵的平靜，起身道：“我可以聞一下嗎？”
“當然可以。”
他拉開玻璃門，從中挑出咖啡豆和三罐茶葉，又依次擰開罐蓋。
顧宥縵走近後拿起茶葉罐子依次聞了聞，感覺鐵觀音的味道比較接近她常喝的烏龍茶，“這個吧。”
“應該先衝咖啡還是先衝茶？”
他隨性問她。
“都可以，我來泡茶。”
她拎起透明茶壺，勺了兩勺茶葉放進去，研究了一下吧台上的自動煮茶機，將茶壺放在小水龍頭下，按了下開關。
水汩汩流出，到了水位線自動停了，茶壺嘴一轉，泡好的茶自動流入底下的公道杯裡。
另一邊周惟深正在等研磨機研磨完咖啡豆。
淡淡的咖啡香飄散在整個陽光房內。顧宥縵走到他身邊觀察了一下怎麼使用咖啡機。
“你經常自己做咖啡嗎？”她問。
周惟深搖頭，“有助理，隻是偶爾在家會研究一下，如果口感不太好，希望你見諒。”
“比我好，我一般喝速溶的或者買咖啡。”她道。
“那你想學嗎？”
他指著咖啡機問她。
她眨眨眼，“好啊。”
他拿起咖啡豆，又點了點研磨機，一步步教她，“這是研磨咖啡豆的，下麵的這個旋鈕可以控製研磨程度，手柄用來接住磨好的粉，”他將接滿咖啡粉的手柄拿起，拿起另一個圓柱狀儀器按了按手柄，“這個是Aline，抱歉，你知道用中文應該怎麼說嗎？”
“壓粉器？”
“對，壓粉器，卡上高壓漏鬥，放杯子，萃取，濃縮就做好了。”
“你很熟練。”
“是嗎？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他笑了下，端起了咖啡杯，“接下來需要怎麼混合？”
顧宥縵取下了一個咖啡杯，又從他手中接過杯子。
他提醒：“小心，很燙。”
“不燙。”
她將咖啡液分成兩份，又端去吧台，將烏龍茶倒入咖啡杯裡，用小湯勺攪了攪，遞了一杯給他道：“嘗嘗。”
“謝謝。”
兩人指尖又一次錯碰，他頓了頓，隱隱感覺到她指腹有一層薄繭。他端過咖啡杯，舉杯同她示意了一下，才低頭抿了一下她的特調“烏龍咖啡”。
味道很......奇特。
他微皺了一下眉頭。
顧宥縵自己也抿了一口，看著他有些錯愕的微表情，忍俊不禁道：“不好喝？”
“口感比較特彆，是我沒有喝習慣。”
他將原因歸咎於自己。
顧宥縵笑出來了，“咖啡的苦味和茶的澀味混合，不好喝是正常的，我今天晚上得熬夜加班，需要提神。”
“這樣對身體不好。”
他將杯子放在了吧台上，不太讚同。
她隻是低頭抿茶，嘴角帶著笑，沒有接話。
天色有些黯淡了，透過玻璃房向外看去，淡淡的軟紫與淺黃從天空中布下來，如有神明降臨。
他靠著吧台和她並立著，兩人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黃昏。
意外和諧。
靜謐了許久，她放下了茶杯，打破了沉默：“周先生，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嗯？”
“我以為你會比較難以相處。”
“也不算說錯，我的下屬都說我很難搞定。”
他側頭，微笑著凝視著她。
言外之意已經呼之欲出。
我對彆人很苛刻，但對你，是例外。
金黃的光跳躍在他墨黑的發絲上，給他身上布下了一層高光。
他是天之驕子，無論家世、教養、禮儀都無可挑剔，像包裹精致的單支鮮花，而她野生野長，是隨風而行的蒲公英，站在他身邊，不免生出了一種微妙的自慚形穢。
她吞下因緊張而分泌的唾液，又端起茶杯欲蓋彌彰地抿了一口。
沒有多了解，也沒有感情，卻要裝出好感來掩飾她不純粹的目的，自然做賊心虛。
“你說你生活在國外，很少回國？”
“嗯，我管理的酒莊主要在南歐，如果有機會，希望你能來我的酒莊品嘗一下餐酒，和市麵上的紅酒口感很不一樣。”
他表達好感的方式很直接，恰到好處地讓她能明白，卻不露骨引人反感，紳士的直球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其實不明白他對她釋放的好感從何而來。
皮囊？總不可能是靈魂，她和他還沒熟到開始交流精神層麵的思想。
到了他這樣層次的人，什麼美人沒有見過。她有自知之明，不覺得自己比國際巨星還美，一眼能讓人神魂顛倒。
拋開外在和內在，再找尋理由，那就成分很複雜了，或許是家人的壓力，或許是覺得自己適齡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或許隻是想找一個婚姻合夥人而又恰恰覺得她合適。
以己度人，想到這些，她心頭的壓力小了一點。
她轉開了和他對視的目光，眺望著遠方直接地問：“周先生，你家裡也催婚了嗎？”
“也？”他斟酌著，盯著她重複這個字。
“剛剛我想了很多種你對我有好感的理由，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應該是你家裡人想要你在國內找個合適的對象成家了吧。”
他沒有回答，她了然，“是吧？”
“他們是有這個想法，但不是我現在和你站在這裡的原因。”
她控製著心裡的慌亂，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苦咖啡，“那是因為什麼？”
“你信緣分嗎？”
“咳…咳咳咳……”
咖啡被倒吸，嗆進了鼻腔，她側過頭去，咳得差點享年不永。
他想要拍她的後背，想到她的緊張，猶豫了一下，隻是抽了幾張紙遞給她。
她緩過氣了，接過紙，又靠著吧台不明緣由地笑了好一會兒。
直到平複了感覺荒誕的心情，她才拿下掩著鼻子和唇的紙巾，側頭仰視著他的眼睛道：“周先生，你是個紳士的人，年輕英俊多金，想來接觸你的人不少，我不想騙你，也不想再和你拐彎抹角，就直接地說了，我對深入交流沒興趣，隻是想找個人結個婚對付一下家裡，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今天的一切就當沒有發生。”
“......”
他的沉默，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