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7 “沒有人會大……(1 / 2)

灰色的影子穿過窄長的棧道,價值不凡靴子踩在腐朽的木板上,濺上泥水。

這是一雙不屬於灰港的靴子。無論是從製作的工藝還是實用性上說,它都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靴子的主人包裹得嚴實,隻能從身形輪廓判斷是個高個子男人。

腳下的驟然一空,腐舊的木板終於不堪重壓,跌入黏稠的海水。踉蹌之間,淺色的發絲從鬢邊滑出。

如同太陽一般的金色。

萊爾·亞當斯抬起頭,帽簷遮住了他的模樣,也遮擋他大半的視野。隨著抬頭的動作,金色的發絲更多地溢出。

從朋友那裡得來的消息,在灰港,想要繞開倫特的眼目,就要去往那些他覺得毫無價值的地方。這座城市的最下層,陽光照不到的區域有很多符合條件的地方,但其中最有聲望的是一個老鴇經營的酒館。

“……那女人已經不做皮肉生意了,可她依然貪婪得可怕。小心點。”

回憶起朋友的話語,萊爾一級一級邁上台階。

他不怕貪婪的人,真正難纏的是那些不夠貪婪的人。

灰港到處都是倫特的眼目,那個來曆神秘的男人掌握著這裡九成的情報線。他曾動用陸地上的勢力尋找他的來曆,可一無所獲。

所以,在倫特視線的死角,有人能夠分到一杯好處。這樣的存在讓萊爾感到驚喜。

在海上的勢力建立起來之前,他需要一個不受製於人的情報網。

於是,他來到這家下層的酒館,找那個名叫夏洛特的女人。

陽光無法穿透層層木質建築來到灰港的最下層,但空氣依然燥熱。

萊爾推開酒館的木門,鈴鐺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坐在吧台算賬的夏洛特注視著台麵上的賬本,聲音透著午後的懶散:“現在不營業。”

她聲音沒能阻止不速之客向前的步伐,直到皮靴停在櫃台前。

“先生,現在不營業。”夏洛特正在為近期的賬單煩惱,她養了太多的雇員,酒館總是入不敷出。老板的語氣裡透露著不滿,“如果要喝酒,就等晚上再來,保管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來者的模樣。被隱藏在帽簷下的金發,就像是陰雲籠罩下的太陽。

外麵熱得讓人煩躁,但他包裹得很嚴實,很突兀,惹人注目。

“上層的老爺們一般不來這裡,我沒有招待你的好酒。”夏洛特放下手中的鋼筆。

金屬製品落在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偶爾換換口味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我不是來喝酒的,女士。”

“來酒館不喝酒?哦,我明白了。但先生,我們這裡早就不做那種生意了。”

夏洛特昂著頭,注視著麵前的男人。

他英俊,卻過分消瘦。雙頰內陷,鼻梁高挺,眼眶深邃,麵色蒼白。這是常年挨餓的人才有的外貌,可他的氣色不錯,一雙綠色的眼瞳充斥著那些苦工身上罕見的野心。

寬大的帽簷無法遮擋全部的金發。

近期挨過餓的金發男人,特意找到這裡來的上層老爺,散發著危險氣息卻迷人至極的南方人。這麼多信息,都指向了一個人。

萊爾·亞當斯。

她隻一眼就辨認出他的身份。

夏洛特想收起賬冊。她的手在顫抖,幾次想拿起鋼筆,卻抓不出這濕滑的小玩意。

手心布滿細汗,汗水染透筆杆,麵前是一個危險的瘋子,糟糕透了。

她掌握的情報比告訴希琳的更多,所以感受到更多恐懼。

西海岸那邊傳來的消息很少,但那隻隻要提及就叫人脊背的發寒的毒蠍在底層中太有名了。

來曆神秘的年輕人在四年內吞並了首府及其周邊全部的地下勢力,將一盤散沙煉化成一塊無縫隙的鋼板。

暴力在他手中是藝術,金子在他眼中是忠誠。

傳言都誇張。男人們喜歡這種誇大,可就算是摳出裡麵的關鍵詞,夏洛特同樣也能意識到他的手段非凡。

這是酒館無法招惹的家夥。

“夏洛特——”不合時宜的喊聲從後廚傳來,是在酒館幫工的姐妹。每天這個時候她們都會準備晚上售賣的食材,今天也不例外。

“是有客人要用午餐嗎?我們還有剩下的香腸……”聲音越來越靠近,很顯然是她們正在靠近大堂。

“不!”夏洛特慌亂起來,不能讓她們到前麵來,不能讓她們與來自上層的家夥接觸。

“不,麗莎。沒有任何事,隻是有一個顧客想洽談一些其他的生意。”她的語速不受控製地變快,在意識到詞彙衍生的歧義後,夏洛特飛速補充道,“不,不是以前那種。”

眼前的一切展現著一種畏懼的荒誕。他看到一個膽怯的勇者試圖庇佑她的手足。

萊爾突然明白這個叫做夏洛特的女人勝在何處。

她是個女人。灰港是以造船與運輸業為根本建立的城市,這兩者都離不開海。而大海天生排斥女人。

女人在這個城市毫不起眼,被無視、遺忘、消費、被意淫、被評頭論足。可她們就在這裡,並不比男人少。階梯式的城市,每一層都有倫特無法收服的眼與耳。

她們不需要多做什麼,隻要把看到的聽到的東西記下來,告訴她,這就足夠了。若是她們之中再有像是希琳——

他的思緒被腦海中泛起的身影打斷,但很快,萊爾就說服了自己。

海眷者那樣的女人畢竟是少數。她有神的庇佑,有尋常人沒有的捷徑,她是例外。

夏洛特。一個標準的南方人。

她用智慧與膽識,抓住了倫特忽視的地方,硬生生從他口中搶下一塊肥肉。

換句話說,倫特根本沒有掌握九成的情報網,他隻是掌握了九成的男人。在他忙著吞噬山姆留下的勢力時,在被忽視的下層地區,正有人繼續蠶食著他的根基。

很好,很不錯。

“我確實是來和你談生意的。”萊爾的目光放在留在台麵上的鋼筆。

灰港沒有煉鋼的工廠。這是陸地上的玩意,價格昂貴,製造複雜,卻比羽毛筆更耐用,更便捷。價格是勸退的原因,一個酒館的老板,簡單的收支記錄,又何必使用如此昂貴的物件?她想要的遠不是經營一家酒館,她也這麼做了。

更何況,在遠離陸地的灰港,想要購買一支鋼筆,可不隻是付出金錢就可以的。

“從哪裡走私來的?”萊爾狀似閒聊,“碎心群島?島上的商人更多做香料生意,絲綢可比這東西寶貴多了。月升之城?恐怕也不是。那些老頑固會堅守羽毛筆直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鴿子,那就隻有——”

“首府。鹹水與風暴教會所在的城市。七大自由城邦的首府。”夏洛特抿著唇,“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玩意——”

她話題一轉,主動從繁瑣的試探中引出他們更感興趣的話題:“我很好奇,陸地上的財富多得叫人豔羨,你做生意,又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她的話到此為止,微挑的眼眉看似傳情,實際則用她更熟悉的方式掩蓋恐懼。

灰港,一個早已經被各方勢力瓜分的窮鄉僻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