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0 “血與海。”……(2 / 2)

萊爾·亞當斯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到朦朧的身影。他被捆著雙手綁在柱子上,看不清模樣,但垂落的金發印證身份。

“這就是你上船的方式?”

希琳記得昨天晚上萊爾·亞當斯那張自信的嘴臉,他說他不需要海眷者的幫忙也能登上船,他有自己的辦法。

“出了點小意外。他差點沒有按計劃上船,要不是我,你到嘴的懸賞金可就要飛走了。”

男仆暴露,他扛不過海軍傳下來的酷刑,一定全都交代了。崔斯特很謹慎,有人透露了他的行蹤,他甚至可能放棄這次離港的機會。但他必須上船。

在灰港,崔斯特最在意的人隻能是逃出監獄的他。

隻有他主動送上門,他才會鬆懈。

他和崔斯特之間有其他的較量。單從結果上說,他確實遵守了她們之間的約定。

希琳上前,水刃出現在手中。

“等等,希琳。”萊爾側過頭,隨著他的動作,鮮血的味道更加濃鬱,“不要解開。他很快就會回來,你先躲起來。等我的信號。”

希琳握著刀的手停下。

“聽我指揮,我比你了解他。隻有他認為自己贏了,你才有機會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解決他。”

“我不相信你。”希琳擠出一句話。

她不信他。她不知道兩個亞當斯之間的關係,他們說不定合起夥來欺騙她。

“你學會了。”萊爾突然笑起來,隨著他咧開唇角,鮮血的味道撲麵而來。

“對,要保持懷疑。但我說過,沒有人會在海上殺死海眷者,我見過你的能力,不會蠢到在海上嘗試殺了你。”

他記得他們離開監獄時那神奇的能力。

現在,他們在一艘行進的船上。腳下就是大海。她隨時能逃,他可隻有殺了崔斯特才能離開。

海的眷者短暫的遲疑。她隨時能離開。

她在船艙內環視一圈,躲進固定的立櫃裡。

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希琳躲藏在立櫃中,隔著木板,她能聽到外頭傳來的沉重的呼吸聲。

空氣裡的血腥味很重,萊爾·亞當斯受傷不輕,血的味道混雜著神泣寶石蘊含的氣息,這氣味逼得人無法呼吸。

那是海之神逝去時流下的眼淚。是祂的不舍與悔恨,痛苦與遺憾。

她是大海的女兒,與大海血脈相連,這份不舍與痛苦通過血與海傳遞給她。

在海之塚,麵對那扇完全由神泣寶石鑄就的門扉,她被這種力量壓迫,做出錯誤的判斷。

現在,又是神的眼淚、神的遺誌。讓人不悅,但命中注定。

砰——

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光源隨之亮起。

希琳收斂思緒,挺直腰背,透過縫隙,她看到一道壯碩的影子。

崔斯特·亞當斯。四萬金子。

解決他,物資將不再是問題。

“我親愛的弟弟。”

稱呼敲在她的大腦上,嗡的一聲,希琳的緊張與雀躍都消失了。

保持懷疑。希琳隻記得他的提醒。保持懷疑。他們是兄弟。那危險的就是她。

希琳握住海水凝結的刀刃。

出不出去?在萊爾·亞當斯掙脫繩索之前,她有把握解決崔斯特。

“現在,我們距離灰港有一段距離了。”崔斯特·亞當斯壓抑著喜悅,“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萊爾垂著頭,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崔斯特不滿他的態度,他走上前,拽著萊爾的金發迫使他抬頭:“我說,我贏了。”

他被迫昂頭,眼神輕飄飄的,不是憤怒,而是不屑。這種目光,就和他的母親一模一樣。

崔斯特記得寄人籬下的生活。萊爾的母親,他的養母,那位被稱呼為女爵的夫人,總是用這樣輕飄飄看不起人的目光注視著他。

怒氣上湧,他惡狠狠地給了萊爾一拳,他被重擊打得側過頭去,整個鼻子都歪了。

血滴出來,在地毯上聚集成一片紅色的小湖。

希琳瞪大眼睛。

他們是兄弟?兄弟之間原來是這樣的?

“在弗農貝恩待了半年,你還是沒有學會做階下囚。有什麼了不起?你的母親是公爵又如何,你照樣是私生子。”

萊爾終於做出反應。

“原來,那些醃臢事都是你讓人做的。”歪斜的鼻梁和流血的唇角讓他看上去又蠢又狼狽,這讓崔斯特心情大悅。

“讓人在我的被褥裡排泄?你就弄些這種下三濫?”

“下三濫怎麼了?對付你,就要用這些肮臟的東西,對吧?女爵的私生子。”

“我們離灰港多遠了?”萊爾突然轉換話題。

“多遠?遠到你的那些手下根本來不及救你。”

“適合拋屍海上。”他突然說了一句,然後狠狠咬住穿透舌頭的裝飾物。

海在悲鳴。

這是信號。

希琳從立櫃中出現,從身後拽住了崔斯特·亞當斯。

突然的變故讓他慌了神,求救的本能促使他大喊大叫,但聲音被完全阻隔在這處空間內。

海水。海的悲鳴籠罩艙體,一切的回響都在被海吞噬。

“先彆殺他。”萊爾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水刃已經切開軀體,鮮血向外湧動,希琳停下動作,再深一分,她就能拿到懸賞。

“早說,你有什麼要問的嗎?”她對萊爾的態度客氣些許,要不是他分散注意力,她的靠近不會這麼容易。

他鼻子歪了,唇角滲血,眼睛烏青,看上去滑稽又愚蠢。

萊爾加快手上的動作,甩開繩索。他吐出一口血水,海的氣息躍動著。

希琳的瞳仁放大。他把神泣寶石吞進肚子?

萊爾一邊靠近,一邊扳正骨折的鼻梁。鮮血順著鼻腔滴落,他從床鋪上撕下一條乾淨的布,輕輕擦拭。

“我說話不方便。”他差點把舌頭咬下來。

不過,這事沒法和海眷者提起。

他蹲下身,替崔斯特捂住脖頸上湧出的鮮血。

失血讓他失去反抗的能力,如同鷹一般的眼睛落在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身上。

蔚藍的眼睛,海水凝結的武器。

就差一點,誰能想到誤差出現在這裡?

海的眷者。

萊爾·亞當斯要殺海眷者的消息傳遍了七海。她怎麼會、又怎麼敢和他勾結在一起?她就不怕被萊爾·亞當斯背刺嗎?

氣管藕斷絲連,他喊不出聲。

他真的想不通。萊爾許諾了海眷者什麼?他恐怕是最熱衷於殺戮遊戲的人。

轟——

劇烈的震動使希琳晃動幾下。

“炮擊?”她挪步到船艙唯一的船前,遠處,隱約可見燃燒的燈火。

“是那家夥——”崔斯特知道這是什麼。

斷斷續續的話語,不成片段。萊爾死死捂住他的傷口,企圖用這樣的動作阻止他生命的流逝。

“誰?那個一直藏在暗處的家夥到底是誰?”他早就知道有人在暗中謀劃著一切,否則,崔斯特早就把他弄死在監獄了,又怎麼會等到海眷者來救人?他可不是什麼有謀略的家夥。

有人謀劃著一切,是誰?他不知名的兄弟,還是讓他們互相廝殺的父親?

希琳·安托瓦內特的刀太快了。他還有很多話要問。她還沒意識到情報比命值錢嗎?

手掌陷入斷裂的傷口,徒勞地拚接人類脆弱的軀體,總是如同玩笑一般的語調終於變化。

“說——說話!”

崔斯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死死盯著萊爾,瞪大的眼睛中滿是嘲弄,他在笑,嘲笑他的癲狂。

他們都是獵物。兩個亞當斯,一個海眷者。都是。

誰也彆想跑。他的嘴唇翕動,大發不出半點聲響。

仿佛要印證他的想法,幾道火光從四麵八方襲來。

轟——轟轟——

火炮落在甲板,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敵襲!敵襲!”甲板上的水手們大喊著,慌亂地應對這突然的襲擊。

“海眷者的船!”

“是海眷者的船,活捉海眷者!”

希琳後退幾步。

她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雙桅帆船的結構都差不多。深夜離港的雙桅帆船,太可疑了。

“我們被包圍了。他們以為這艘船是深海碧波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