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0 “血與海。”……(1 / 2)

希琳浸泡在海水中,隻露出半個腦袋。

黃月的波光在她身側,輕搖慢晃,說不出的悠然。但希琳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份寧靜。

萊爾·亞當斯失約了。按照計劃,他早該給出信號了。

希琳昂頭向上看。高聳的船體遮擋她的視線,眼前隻有木板榫卯連接留下的縫隙。

高處傳來聲音,亂糟糟的腳步聲順著木板傳遞,她聽不到對話的內容,按照經驗,船要起錨離港了。

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希琳最後抬頭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

眷者在海中穿行自如,順著船體環遊,她找到沉入水中的重物。

希琳迅速靠近,抓住船錨的鉸鏈。

按照計劃,萊爾·亞當斯會從港口潛入,而她則潛在海中等待他的信號,跟隨起錨上船。

手中的鏈鎖晃動幾下,水手開始工作了。

不能等他的訊號,錯過這次機會想要進入船艙就難了。

希琳彎下腰,做出蟄伏的姿態。

船帆處,一隻海鷗落在木桅杆上,圓溜溜的眼珠轉動著,它左右扭動脖頸,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接著突然飛起,朝著海麵而去。

細而長的鳴叫,一聲,又一聲。

一個人,兩個人。

兩個水手在起錨。希琳隨著船錨升出水麵,重新看到黃月灑落的光芒。

視野真好。亮堂堂的。一點都不適合執行潛入的任務。

要是有人越過船舷向下看一眼,她就會被發現。

隻能賭一把運氣。希琳無奈地想,其實以往她們做一些冒險舉動時,也從來沒有計劃,還好她幸運女神總是眷顧她。

也許祂和海之神是故交。

船錨上升到某個位置便不再繼續向上。

這個位置,她已經能夠聽到甲板上水手的交談聲。

“去確定一下錨的位置。”一個聲音對另一個喊。希琳貼著船體。船舷側露出一個腦袋,他隻瞥見一抹紅,甚至還沒能看清顏色的來源,就被一股巨力鉗製,側翻墜落。

海眷者利落地打暈他,順勢將其丟進海水。

軀體從高處墜落,跌入水中,兩三隻海鷗交替鳴叫,吞沒重物入水的聲響。

“噢,神——唔。”甚至沒來得發出求救的聲音,另一個船員也被躍上甲板的希琳製服。

“閉上嘴。”她拖著人往隱蔽的角落移動,“不然他就是你的下場。聽懂了嗎?”

感受到其點頭的動作,希琳環視周圍,確定暫時安全後,才繼續開口:“客艙在什麼位置?相信我,我的動作一定比你發出聲音更快,不要為了這點小事丟了性命?”

“這是貨船,沒有客艙。”水手小聲回答。

貨船在深夜離港?那就隻能是走私船。

她想起夏洛特的話,崔斯特·亞當斯曾是海軍將領,但因為利用職務之便進行走私貿易,被海軍除名,上了通緝令。

沒錯了。就這艘船。

希琳抬頭望向黃月。月亮高懸在墨藍的天際,微微偏移,時間逼近午夜。

希琳沒有再問其他的問題,果斷打暈水手,褪下他的外套裹在身上,將人藏在雜物堆後。

等她從隱秘的角落裡走出時,身上的衣服重新變得乾燥。

萊爾·亞當斯是否登上了這艘船?希琳沒有答案。不來才好,她不用分出精力去提防他,她一個人更靈活。

希琳檢查一下船錨,將其固定在正確的位置,確定不會因為失誤而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這才壓低氈帽,往船艙的方向走。

船隻即將起航,甲板上的水手們忙著做最後的檢查工作。

這是一艘貨船。剛才登船的過程中她注意到船體吃水線的位置,判斷中下層的艙室堆滿了貨物。

兩桅帆船的內部構造都差不多,隻有個彆艙室作用不同。這艘走私船與深海碧波號的規模差不多。按照經驗,底艙要麼住人,要麼堆砌雜物,崔斯特·亞當斯不可能在這幾個位置。

短暫的思索後,希琳朝著二層甲板的方向靠近。

“喂!”有人喊住她,“你,正在上樓的那個,你去底艙找點能用的帆索,固定一下船帆,動作快點,不要耽誤了起航!”

希琳聽到喊聲,立馬轉身。她不能表現出猶豫,否則會被發覺。她把頭壓低,朝著底艙的方向靠近。

沿著甲板上的通道往下,惡臭撲麵而來。希琳感覺胃裡翻騰,即使她常年在海上航行,也險些因為這氣味昏厥。

這才是一艘滿編船的正常氣味。希琳憋著一口氣,忍不住地想,她一定要找些愛乾淨的水手。

船艙內部和深海碧波號很像,她沿著台階往下,看到防水布籠罩的一箱箱貨物。

船將要起航,在崗的水手基本在甲板上忙碌,艙室內的多是換班休息的替補,沿著通道向下,能夠聽到一聲蓋過一聲的呼嚕聲。

倉庫在什麼地方?希琳推開一扇又一扇虛掩的門,又小心翼翼合上。

在前往船隻最底層的樓梯下,希琳找到一個塞滿繩索和油步的小空間。

她找出一節長度合適的繩索,彎腰搬起時,背後傳來細微的動靜。

希琳立刻警惕起來,她緩慢地轉身,眼前一片漆黑。

為了不暴露自己,她在上船前就摘下了單眼眼罩。想要在黑暗中看清東西,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

希琳眯起眼睛,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加快這個過程。

隱約間,她聽到一聲嗚咽。很輕,很緩,甚至快要被高低起伏的呼嚕聲掩蓋,但這是一聲飽含痛苦的聲響。

“萊爾·亞當斯?”希琳小聲地喊,但沒有任何回應。

不是他。也不是船上的水手。

她將繩索套掛在肩上,往黑暗處移動。繞過雜物和吊床,她看到地上丟棄著一具軀體,痛苦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人還活著。

希琳靠過去。

在遠途航行中,如果船上有人生了病,會被丟棄到船艙底部等死。可現在船隻停泊在港口,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極低。

“我都說了。都說了……全、全都交代了。”細碎的聲音透露著恐懼,顫抖著流露本能的呼喚,“救救我……媽媽,救救我……”

希琳蹲下身。

她伸手檢查情況。他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昏厥狀態,這是身體自我保護的機製,他的身體已經失溫,很快就要死了。希琳知道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動作的幅度不再緊繃。

她拽起他的手,他的手指上有繭子。這不是常年握刀劍磨出來的後繭,也不是重體力活磨出來的,但這是一雙乾活的手。

希琳翻開他的衣領,沿著脖子向下摸了一把。外衣已經看不出顏色,但衣領內側依然是乾淨的,臉上和裸露的地方有汙漬和乾涸的血痕,但身上還算乾燥。希琳輕輕嗅了嗅,就算是臭氣熏天,也能聞出一些不屬於這裡的香味。

至少,他之前是個很注意個人衛生的人。水手們可沒有這樣的條件捯飭自己。

他不是生病了,而是被經曆了酷刑。他不能被丟在港口,否則會被發現。被人發現,就是一種警醒。

貼身仆人。希琳想到一個詞語。

朱莉安娜說,夏洛特提供的情報過於詳細,隻有親密的人才能夠獲得如此詳細的信息。

結合那些破碎的話語,不難推斷發生了什麼。

夏洛特的情報網暴露了。崔斯特·亞當斯知道有人獲得了他的行跡。

所以他才在晚上離開灰港?還是說,這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希琳模仿著南方人思考的方式,嘗試將事情的關鍵連接在一起。可這裡麵的彎彎繞繞太多,如果是夏洛特說不定能夠找到其中的關鍵,對她來說,這太複雜了。

已經來了,不能就這樣無功而返。

希琳不打算退縮。在海上,她可以冒險,她有後路。海的眷者決定留下,她扛著繩索,轉身離開底艙。

“動作怎麼這麼慢?”先前下令的人看到了她,露出了不滿的神情,“快點,船都已經開了,叫你拿根繩索怎麼這麼磨嘰?”

希琳不抬頭,不回話,直接扛著繩索往二層甲板跑。脫離了底艙惡臭的環境,她終於可以大口呼吸,替換帆索給了她登上二層的借口。

希琳裝模作樣地工作。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身份。

崔斯特·亞當斯在什麼地方?希琳回憶著懸賞令上看到的臉,他提前知曉了有人安插間諜,是否會做偽裝?還是否會登上這艘船?

她祈禱他在這艘船上。他的人頭將是過冬的物資。

深海碧波號也需要一船被防水布覆蓋的物資。水果乾、咖啡、巧克力、蔬菜罐頭、醃魚,還有甜蜜的果醬,煙熏香腸和火腿,塞滿箱子的乾麥子,木桶裝不下的美酒……

為了這些,她當然可以冒險。

隻是,他得在船上。黃月啊,他必須在船上。

希琳拉帆索的動作一滯。

好濃重的血腥味。

與底艙的乾涸的血痕不同,這腥味伴隨著神泣寶石特有的深海氣息。

這味道是從身後傳來的,二層的船艙裡。

這就是萊爾·亞當斯身上散發的氣息。她不知道他把神泣寶石藏在什麼地方,但這是他的信號。

七大海洋內恐怕也隻有她能接收到這種信號。

他在船上,而且,流了很多血。

他如約登上了這艘船。

血的味道就是信號。他是作為俘虜被帶上船的。

她四下觀察,二層甲板上的水手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開,手上都有自己的活計。希琳迅速捆好帆索,朝著船艙的方向靠近。

二樓的艙室氣味比底艙好上太多,血的味道也更加明顯。

希琳在一處客艙前停下腳步,她推開一個縫隙,蹭了進去。

屋子裡沒有點燈。因為晚上離港。船上甚至沒有點燃的火把。

“你來了。”

希琳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