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屬於劉隆(鄧綏) 若天下百姓安居……(1 / 2)

次日下午,王娥就得到了家中的消息。在聽的過程中,王娥的神情看似很平靜,甚至讓江平誤以為她完全不在意這件事。

然而,隻是看似而已。王娥聽完就呆呆地守在搖籃邊,恍若被妖精抽走了精氣。江平發現後,不耐煩地揮手讓王娥去休息,他來守著陛下。

中年人並不是簡單傳達伯姚的話,而是詳細走訪,並將查明的情況一一告知王娥。

半個時辰後,王娥從歇息的耳房回來了,眼睛紅紅的,仿佛哭過。

“其實,來做乳娘之前,我就有預感。”王娥自言自語:“我一去至少七八年,那人如何守得住?我隻有兩女,君姑和良人日夜盼著要個男娃。”

江平和王娥隔著炭盆相對而坐,燃燒的竹炭看起來像橙紅的落日餘暉。

“那你為什麼還來宮中做乳娘?”江平撥弄著竹炭,低著頭問。

王娥沉默了一下,艱難地開口:“家中的田產為給先舅治病賣得隻剩下三四畝,良人長籲短歎卻無實際行動。眼見光景一日不如一日,我怕到家中一旦發生意外,就可能賣兒鬻女。因此我偶然聽聞宮中采選乳娘,就過來了。”

人若活不下去,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大女兒伯姚已經八歲,出落得標致,也許在趙賀和君姑的眼中,將人賣入貴人家中為奴為婢是為伯姚好呢。

王娥將這個猜測深深地埋在心底,然後用“信任”“慈惠”“良人”“夫妻恩情”等等美好的詞語一層層蓋上夯實,然後自我催眠一切安好。

如今,王娥將偽造的美好撕開,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她感到難堪和悲痛之餘,又有一股輕鬆。

“你很幸運。”江平一邊添竹炭,一邊說道。

王娥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輕鬆道:“趙賀愛找誰就找誰,我隻要伯姚和仲姬好好的就行。”

提到大女兒,王娥的眼睛閃過自豪,興致勃勃地和江平說起伯姚的趣事來。

“伯姚比我還聰明,她曾跟著先舅學過《詩經》。你知道《詩經》嗎?”

江平輕哼一聲,對王娥的小看有些不滿:“我當然知道《詩經》,在宮裡也讀過《詩經》。”

這件事把王娥驚著了:“宮裡竟然還教這些?”

江平道:“托大長秋和尚方令的福,他們二人曾派人教過一批小寺人,我就在其中。隻不過我們是囫圇讀完,不如那些儒生理解得透徹。”

王娥讚道:“大長秋和尚方令真是好人。”

江平沒有反駁王娥,對她說的話深表讚同。無論是大長秋還是尚方令,這二人都對他們這些孤苦無依的小寺人態度慈和,心存惻隱。

“你算是熬出來了,往後有你的好日子。”江平打破沉默,說了一句安慰話。

“是呀。”王娥感慨一聲,低頭注視正在熟睡的劉隆。

陛下是她生命中的貴人,而劉隆生命中的貴人正在用熱布巾敷手腕。

鄧綏端坐,雙手放在桌案上,上麵敷著散發藥味的布巾。

“陛下這是關節過度勞累,以至於手腕疼痛,無須吃藥,隻要早晚或者疼痛之時用布巾熱敷即可。”

太醫令叮囑道:“陛下休息幾日就好了,期間切忌讓關節再勞累。否則,積勞成疾,那時再尋醫問藥也無濟於事了。”

鄧綏聽了,頷首道:“朕知道了,勞你跑一趟。”

太醫令見皇太後神色如故,不知她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又進一步勸道:“陛下日理萬機,也要注意勞逸接合。你今日的手腕之疾,便是來自這裡。臣請陛下在批閱奏表之際,多加休息。”

鄧綏聞言笑道:“朕已知曉,以後會多加注意,太醫令多慮了。”

太醫令見皇太後展露笑顏,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道:“是老臣多慮。陛下好生保養身體,老臣告退。”

太醫令走後,鄧綏轉頭看向坐在身下方的班昭,笑道:“大家還請幫朕。”

班昭頷首應下,又道:“陛下春秋正盛,不要仗著年輕胡來,要注意保養身體。不然,以後悔之晚矣。”

鄧綏聞言,麵露憂心道:“先帝棄我而去,皇帝衝幼,將社稷托付於朕。朕不能不以國家之憂為憂,戰戰兢兢,不敢有一絲懈怠,唯恐自己才淺德薄,無補國事,無益社稷。”

“朕早一刻批閱完奏章,百姓就早一刻免受弊政之苦,就早一刻沐浴皇恩。朕生病,尚有太醫看診,藥丞奉藥,宮女照料,但百姓呢?唯有受疾病苦楚煎熬。”

“若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朕又何嗇己身?”鄧綏的最後一句話雖然言辭溫和,但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班昭聽了,神情一怔,然後臉上流露出震驚、自豪以及欣慰的神情,道:“大漢有陛下,實乃江山社稷之福。”

班昭被先帝請入宮中教導皇後嬪妃經書,並天文、算數。當時宮中皇後嬪妃忙於爭寵,唯有鄧綏勤奮好學,手不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