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強娶我的大師兄。(1 / 2)

謝紓睜開眼睛時,眼前是一片刺眼的大紅色,陽光透過蓋頭,在他清秀漂亮的臉頰上落下一小塊陰影。

他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珍珠流蘇在他烏發間跳躍似地閃動,手裡牽著合籍大典用的紅繡球,一頭在他手中,另一頭則被他最親愛的大師兄牽著,耳邊是嗩呐吹鼓衝天而起,千響炮仗炸響,震耳欲聾。

然而本該喜氣洋洋、熱鬨非凡的氛圍,此刻卻一片死寂,隻有炮仗刺鼻的硝煙硫磺味,如鬼霧一般籠罩著這漫漫長階。

圍觀的昆侖弟子麵色難看,嗩呐吹出來的仿佛不是百鳥朝鳳,而是死樂,像是在為一場葬禮哀鳴。

沒有人道賀。

“謝紓!你怎麼還有臉再踏入昆侖!”

踏過昆侖的白玉石門檻時,一個昆侖弟子終於忍不住,站出來破口大罵。

昆侖弟子們站在石階的兩側,本該笑容滿麵地獻上一句句的祝詞,祝福這對新人白頭偕老,長長久久。

然而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憤怒,眼底是滔滔怒火。他們紅著眼睛瞪著謝紓這妖人,仿佛他是什麼弑父奪妻之人。

有人辱罵道:“謝狗!你不得好死!挖小師弟金丹,強迫大師兄迎娶你,怎的會有你這般不要臉之人!”

有人恨道:“十年前副宗主聽你叛道的消息直接氣死過去,你對得起副宗主對你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嗎?”

有人大聲質問:“你十年前叛變昆侖,與魔族同流合汙,把昆侖至寶獻給魔族,其後又更是和魔族狼狽為奸,殘害無數無辜百姓,你怎麼能問心無愧?!”

喧罵如碎石般不斷向謝紓扔來。

謝紓本不是很想理他們。

畢竟據這些人言,他狼心狗肺,蛇蠍心腸,對他而言,喧罵都能當做祝賀,這種小石子頂多隻是能把他砸得一身青紫,死不了就好。

謝紓出身起便是天之驕子,上天似乎獨寵他一分,天賦,家世與外貌一個不落,都大方地施舍給他。

他出身於昆侖,是昆侖掌門與副掌門的獨子,自小金枝玉葉,嬌生慣養地養大。

究其原因,是他父親自他有意識起便閉關修煉,而母親則對他萬千寵愛,含在嘴裡怕化了。

然而在他十六歲那年,上天冷酷無情地收回了對他的偏愛,昆侖被魔族設計攻陷,家破人亡。

就在這時,天道係統找上他,與他交易。

“請宿主幫助天道修正即將毀滅的世界線,對應的,天道將給予你一本上古典籍,幫你拯救注定滅亡的昆侖。”

上古典籍曰《輪回真經》,以昆侖至寶溯回鏡為引,天道係統為輔,可使修煉之人順著光陰長河逆流而上,重返過去,修正世界節點。

若是在西方極樂世界中,此時的天道,便是邪惡的魔鬼引人永墮地獄。

交易的代價往往都很慘痛,謝紓得到了很多,卻也失去了更多。

在聽見那“問心無愧”四個字,謝紓頓了頓,不知怎的,腳尖一轉,居然在剛剛罵得最大聲的人麵前停下了腳步。

那人猝不及防見這聲名狼藉的“血觀音”在他麵前停下,渾身一僵,警惕萬分地把手摁在了自己的佩劍上。

下一秒,就聽見蓋頭下傳來一聲輕笑。

那聲音清脆悅耳,伴隨著步搖的叮當亂響,像是珠落玉盤,好聽得緊。那人被謝紓笑得一愣,怒道:“你這邪魔外道笑什麼……若不是你強迫大師兄,大師兄本該和小師弟祝茫合籍,小師弟溫柔善良,悲天憫人,是你這等無恥下流之徒遠遠不如的人!你憑什麼……”

那昆侖弟子還在罵罵咧咧,謝紓卻忽然在血紅嫁衣下露出一點蒼白的指尖,慢慢抬手。

他大逆不道地把蓋頭微微掀起一點,露出紅蓋頭下的小半張臉,下巴蒼白瘦削,唇紅齒白,對著這人明晃晃地一笑。

昆侖弟子的謾罵聲戛然而止,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喉嚨滾了滾。

眼前的少年一身紅衣,襯得他烏發如墨,膚白勝雪,金線在質地精良的布料上鑲嵌著一層又一層的祥瑞雲紋,鬢邊的珍珠步搖跟著他停步的動作晃動,相互碰撞,發出一陣叮當亂響,聽得那人恍惚了一下,眼神直了直。

一陣桃花香被春風裹著湧到他麵前,這昆侖弟子頓時漲得滿臉通紅,啞巴了。

謝紓伸出手指,戳了戳這人的胸口,帶著一絲玩味,笑道:“你這般憤怒,不知道的,會以為你是我多年相伴的糟糠之妻,而現在來現場捉奸罷。”

“你……!”

那人本就通紅的麵孔一下便有些發紫,莫名其妙被調戲了一臉,怒火中燒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把謝紓吃了。

他顫抖地指著謝紓:“你這妖人,你根本比不上祝茫的一根頭發絲!怎麼會有你這般不要臉的人?”

謝紓故作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笑嘻嘻地拱手做輯道:

“娘子可莫急,你已經年老色衰啦,我今兒在此迎娶新人,日後你二位作伴,可千萬好好相處,莫讓人看了我三人的笑話。”

那人氣的哆嗦,難以置信:“你……”

“夠了。”

一個冷淡的聲音猝然插進來。

那個聲音自上而來,宛若鋒利的劍,霜凍的雪,硬生生地往那人滿腔的怒火上一潑。他手腳冰涼,畏懼地抬頭瞄了一眼逆光下看不清麵孔的大師兄,他不敢忤逆,隻能鞠躬退下,道:“……是。”

謝紓哼笑了一聲,心情很好似地往台階上跨幾步,站在自己的未婚夫身邊,挑唇笑道:“怎麼,大師兄想起我是誰來了?心疼了?”

男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張,擲地有聲。

“自作多情。”

他與謝紓同樣一身大紅婚服,身形筆挺,手中牽著大紅繡球,劍眉星目,玉冠烏發,氣質如霜勝雪。

與謝紓張揚似火的性格分明是兩個極端。

他一雙冷得幾乎快凍渣的琉璃目在謝紓身上蜻蜓點水般一停,便像是覺得臟了眼般,很快挪開。

謝紓被他那雙眼睛看著怔了一下,不笑了。垂下眼睛,重新放下蓋頭,乖乖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就那麼肩並肩跨過了足足三千石階,頭頂烈日當空,謝紓垂著眼睛,神色自若。

沒人知道,他在嫁衣下的手指已經因為疼痛而微微抽搐著了。

腹部的傷口一陣刺痛,殘留的劍氣似乎還在他的丹田處攪動,豆大的冷汗順著他顫抖的脊骨下落,打濕了單薄的後背。

但他什麼也沒說。

百鳥朝鳳到了高潮,嗩呐長鳴一聲。謝紓冷汗涔涔,好不容易跨過了火盆進了門。火盆的火不知道是誰燒的,火舌衝天而起,謝紓跨過去時感覺到腳底幾乎被燒起好幾個燎泡,旁邊的昆侖弟子見他走姿有些歪歪扭扭,便發出幾聲譏笑。

他沒結過婚,這是他的第一次,然而可想而知,沒有人的婚禮是這樣的。新娘被萬人唾棄,人人喊打,新郎對新娘不管不問,冷漠絕情,台下賓客都作喧罵,肆意哄笑。

剛進門,又是熟悉的昆侖。他在昆侖生活了十幾年,如今重回故地,依舊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灼熱地壓在枝頭上怒放。他彎下腰倉促地撈了幾片碾落成泥的桃花,抬起頭,滿眼怔然。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舊夢幻影依在,卻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