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強娶我的大師兄。(2 / 2)

門前,一禮生高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二拜高堂——!”

高堂上,是兩把空蕩蕩的竹椅,像是在昭示著他們這段婚姻注定是求而不得,癡心妄想。謝紓跪下,對著早已不在的母親磕了個頭。

今天這總是牙尖嘴利,恣意張揚的邪修在跪在地板上那一刻起,竟然收斂起自己一身鋒芒,他呆呆地望著那把空蕩蕩的椅子,眼尾有些發紅,半晌,滾出一聲低低的聲音:“我對不起……娘。”

“孩兒不孝,”他跪在地上,又用力磕了個頭,“就讓孩兒再任性……最後一回。”

立在一旁的沈乘舟聞言,猛地扭頭,對謝紓怒目而視,咬著牙道:“你也知道你對不起副宗主……”

他一副恨不得把謝紓生吞活剝的模樣。

“夫妻對拜——!”

他們轉過來麵對對方,沈乘舟僵硬在原地,他遲遲不對拜,像是故意讓新娘難堪。

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尋常婚禮該有的,都不曾有。不拜高堂,不拜天地,唯有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間沉默地對望。

正是倒春寒,天氣還有點冷,謝紓呼出一口白氣。

紅燭跳躍,重重花影在窗紙上簌簌而動,他們穿著婚服遙遙相望。即使不被人祝福,即使被自己曾經拯救過的人謾罵,可是當他進入到洞房中,聞到昆侖的桃花香時,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恍惚起來,心裡生出了一點渴望愛的味道。

他望著沈乘舟,這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和他糾纏了十幾年,如今終於能塵埃落定了麼?

謝紓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那裡正傳來一陣陣蝕骨的痛意。

他什麼都不要,已經把能留下的都留下了,眼下,就隻是最後一個念想。

他眉眼彎彎,像是在開玩笑般說道:“師兄,你不跟我對拜的話,以後可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了。”

沈乘舟看不見的蓋頭下,是一張年輕而疲憊的臉,他臉上掛著複雜的笑容,眼底寫滿了留戀與不舍。

他想,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也沒關係。他和沈乘舟本就天地不容,至於高堂,他根本沒臉見黃泉之下的母親。

沈乘舟一頓,像是在猶豫。謝紓的眼睛亮了亮,他抬起頭,呼吸不自覺地放輕,本該已經覆滅成灰的希望又星火燎原般死灰複燃,鈍痛的心臟雀躍地跳了起來,一邊疼一邊期待地望著那個人。

像是一個等著父母接他回家,等了很久很久的孩子。

他們之間隔得很遠,天底下真沒有哪一對夫妻如他們這般彆扭。沈乘舟久久不動,滿臉漠然。謝紓眼底的希望像是被撲了水,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最後熄滅。

他眼底的疲憊一閃而逝,然而他隻是抹了把臉,把內心那點遺憾與不舍往下一壓,抬抬下巴,仰著臉,冷笑道:“不愧是冰清玉潔,嫉惡如仇的沈師兄。”

沈乘舟麵色沉了沉,正欲開口,謝紓卻忽然伸出手,充滿惡意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手乾燥而溫暖,小時候總是托在他的大腿處,背著他上下山。

而如今,卻恨不得把他的脖頸握在手中,活活掐死。

謝紓笑了一下,接著在沈乘舟的震驚和嫌惡的眼神中,直接張嘴把沈乘舟的手指輕輕含在了嘴裡。

少年滾燙的鼻息輕輕打在沈乘舟的手背上,溫暖濕潤的口腔溫柔而緊致,潮濕的舌頭微微卷起,像是一塊被打開的蚌肉,吸附包裹住了那根白皙手指,那種柔軟無骨的觸感讓沈乘舟瞬間頭皮發麻。

他像是被某種濕軟黏滑的水怪纏上,曖昧的水漬聲響起,少年含著他的指尖,腮幫鼓起來一塊,垂著眼,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純黑色的瞳眸蒙著一層淡淡的水汽,顯得濕漉漉的,令人想起被雨淋濕的小狗。柔軟濕滑的舌尖在沈乘舟指腹吮吸輕咬,帶了點依依不舍的味道。

沈乘舟眸色暗了暗。可下一秒,本來還乖巧溫順的少年驟然撕下麵具,尖銳的犬齒直接紮破了沈乘舟的指腹,空氣中湧現出一股血腥味,沈乘舟像是被劇烈地燙了一下,猛地抽出手來。

他手上還殘留著少年柔軟而略帶濕潤的輕咬觸感,可他卻毫不遲疑地反手甩到謝紓臉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啪”。

“謝紓!你瘋了不成?!”

謝紓猝不及防被甩了一巴掌,沒站穩,他渾身無力地往後仰倒,頭狠狠地磕到案幾上,脆弱的頭骨和梨花木相撞,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一聲“砰”。案幾上的文房寶具被撞亂,喜慶的紅燭直接滾落在地。

他眼冒金星,口中驟然湧出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即將脫口而出的慘叫被他死死地壓在喉嚨裡,額角被撞破,鮮血從拇指粗的傷口汩汩流出,滾落在他蒼白的脖頸,紅得刺眼。

他的瞳孔渙散了一下,神智昏茫,像是有隻大手伸進他的腦海中用力粗暴地攪動,疼得他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

沈乘舟怔了一下,他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沒想到會對謝紓造成這樣的傷害,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可很快就止住了步伐,皺著眉看了眼神情空白的謝紓,狠聲道:“你……我已經答應了你,你把金丹挖出來還給小師弟,我同你成婚……你好自為之。”

“……”謝紓扶著案幾,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咽下一口血。

他過了很久,才抬起頭,慢慢地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帶血腥氣的字:“我就那麼令你不齒嗎?”

沈乘舟的目光沉沉,看向他時如鋒似雪,幾乎快要從他身上剜下一層皮。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如一把利刃刺進謝紓胸膛,一擊致命。

“你自私自利,作惡多端,名聲敗壞,所犯之罪罄竹難書。”

他審判道:“謝紓,我從來就不認識你,也不想認識你。”

“那些你口中關於我二人的過往,我絲毫也不想知道。”

謝紓腦海中一片混亂,他胸口像是被壓住一塊大石,讓他幾乎窒息。可他居然哈哈大笑起來,“我作惡多端……我作惡多端?那些事情分明是……分明是……”

就在他禍從口出的一瞬間,沉寂已久的係統在他腦海中倏然阻止道:“住口!”

“天機不可泄露!此乃天道之秘,宿主請勿觸犯天道禁令!”

謝紓閉了嘴。可那股鬱結之氣依舊在他胸口沉甸甸地壓著。謝紓又想咳嗽了,他死命忍耐,胸口重重起伏,竟像要昏過去一般。

沈乘舟皺眉,想起此人過去斑斑劣跡,斥道:“還裝?!你挖祝茫金丹時怎不見你手下留情?他如今還在床榻上躺著昏迷不醒!”

“那我呢?”謝紓勉強把氣順下去,艱難地撐在案幾上,看著沈乘舟,“……你昨日才挖了我的金丹還給他,他算人,我便不能算人嗎?”

沈乘舟沉默地盯著他。

這是默認的意思嗎?

洞房裡紅燭羅帳,桌上原本放著的兩根龍鳳高燭已經滾落在地,窗上貼著大紅喜字沉默地看著這對喜結連理的新人。

謝紓嘴裡滿是鐵鏽味,他不顧腹部傳來的幾乎讓他死去活來的疼痛,不由分說地抓著沈乘舟來到案前那張紅色宣紙麵前,把他那流著血的指尖往上麵用力地、死死地、幾乎摁碎那薄薄的一張紙般蓋了個戳。

宣紙上,寫著他二人的名字,昭示著從今天起,直到死去,他二人的生命注定就要綁在一起,生生世世,至死不休。

誓言曰:“……沈乘舟,謝紓從茲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係,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將泳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

沈乘舟怔愣地看著這句話,恍惚了一下。

謝紓是第一次結婚,可他又如何不是?

可還沒等他將這紙婚約吞進肚子,再回味幾番,一道報喜便已匆忙而至。

那人在門外驚喜萬分地叫道:

“大師兄——小師弟醒了!你快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