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當初答應你,有酒就陪你……(2 / 2)

“此事似乎與李盟主無關。”沈乘舟有些不悅。

“是嗎,做過沒?”李廷玉聞言隻是嗤笑一聲,他像是咬著什麼東西,嗓音像是砂礫摩擦上桑葉,低沉喑啞。

“……什麼?”沈乘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李廷玉含糊不清地笑了笑,“他看上去沒幾兩肉,操|起來不會嫌硌手?哦不對,他的肉全長在屁股那了。嘖,長著一張看上去就像是被很多人操|過的臉。怎麼,緊不緊?”

沈乘舟神色徹底冷下去,寒聲道:“李盟主,慎言。”

李廷玉笑了笑,他吐了口氣,話題驟然一轉,聲音沉下來,仿佛那些輕佻放蕩的話不是出自他口,“那麼,我問你,”

“血觀音的金丹,是誰挖的?”

幸好這通訊鏡隻能由鏡主本人聽見,沈乘舟看了在旁邊一臉溫柔茫然的青衣青年一眼,慢條斯理道:“這不是李盟主的分內之事吧。”

“怎麼不是分內事了?他畢竟是我的,仇人。”通訊鏡中的聲音死死咬住後麵兩個字,像是野狼叼住了獵物的後頸,研磨撕咬,從中汲取到血肉。

“是嗎?這我倒是不知了。”沈乘舟聲音冷淡,“隻是,他也算是我的妻子,家妻之事,還請李盟主勿要多問,更彆掛念。”

李廷玉接連被拒絕,咬著腮肉,神色陰沉得要滴血,腦海中似乎有根弦在瘋狂跳動,“沈掌門,血觀音既然是我的仇人,我希望,有些事情,還是由我來做。

“他欠我諸多,在我未一一討回之前,我不會讓他,也不允許他死。”

他生性中屬於獨狼的部分在叫囂,血液沸騰中,他病態的占有欲冒了個泡,厲聲警告道:“我的仇人,必須我自己手刃,自己折磨,其餘人誰也不能動。”

沈乘舟像是被猛地踩了一腳,眯起眼睛,“李盟主這番,會不會未免過於霸道了?”

李廷玉被問得一頓,臉緊繃著,叫人看著有些發怵。

他依然記得少年軟倒在他懷裡的溫度,冷冰冰的,像是全部的體溫都順著血液流了出來。

少年似乎已經神誌不清了,他仰起頭,蒼白修長的脖頸在空中劃出脆弱的弧度,像是一隻被一寸寸、踩在腳下碾碎翅膀後的蝴蝶。

他安靜的黑眼睛蒙上一層水,痛得手指都在顫抖,隻能抓住李廷玉乾淨的衣袖,靠著腹中尖銳的疼痛,才能勉強站穩。

可他幾乎透明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既不痛苦,也不悲傷,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滿是茫然,用儘全力,才從鐵鏽味的喉嚨裡擠出一聲茫然的氣音:“廷玉……春風渡……隻有一瓶。”

李廷玉眉頭一皺。

“我當初答應你了……有酒就陪你喝。”他像是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回憶估計是快樂而耀眼的,所以李廷玉看到他彎了彎眼睛,眼睛裡都是溫暖細碎的光。

但是他又很快泄氣一般,垂下了頭,睫毛微微顫抖,沾著血沫的唇乏力地輕輕笑了一下。

沉默的難過與遺憾順著他溫溫柔柔彎起來的雙眼,不受控製地溢出,可幾乎是瞬間就將李廷玉溺斃。

“——可以後,大概是做不到了。”

在那顆落英繽紛的桃樹下,三個人總是腦袋挨著腦袋,捧著酒盞擠做一團,賭書潑酒,桃花在少年少女們的頭頂上搭著窩,柔和的光穿過枝椏在他們身上影影綽綽地隨風晃動著,春日正好。

但那段時光終究是隻有他一人記得,大雪白茫茫地落下,將這段光陰埋葬在厚厚的雪地裡。

這句話像是一根銀針,尖銳地刺進李廷玉的心中。

李廷玉從未有如此強烈的自己即將失去什麼的預感。

再也找不回來,再也得不到。

可他卻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又像是雙手忽然被沸水滾燙地淋了一下,條件反射一般,反應極大地將懷中無力綿軟的人重重甩了出去,仿佛那是什麼災星。

少年被用力甩到地上,頭和地板重重地磕在了一起,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謝紓。”

李廷玉的聲音沉了下去,“你又在發什麼瘋?”

他厭惡地看著歪著腦袋、倒在地上的紅衣少年,踢了踢碎裂一地的酒壇,嗤笑:“朋友?誰和你是朋友,癡人說夢,你怎麼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配嗎?”

“像是個下賤的婊|子。”

少年腹部的血跡汩汩流出,紅衣已經徹底濡濕,宛如剛剛從血水中撈起一般。

可偏偏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無聲無息,胸口幾乎看不見起伏。

像是死了。

沈乘舟神色一僵,接著隱約有些猙獰起來,“少給我擺死氣沉沉的樣子,裝什麼?”

“我知道了,你又想從我這騙走什麼?”

“不對。”他又笑了起來,搖搖頭,繼續自言自語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裝的,我不在乎。一壺酒而已,我的酒窖裡好酒美酒要多少有多少,你這酒看著就劣質,路邊隨便買的?糊弄誰?”

謝紓眼裡的霧氣越來越多。

李廷玉卻視若罔聞,惡意地笑起來,“被我說中了?羞愧難當了?”

他不客氣地踩住少年皓白的手腕,眼裡滿是憐憫與譏諷。

“看看你這副樣子,真是沒吃過苦頭。”他說,“我為了當上盟主,上刀山下火海什麼沒做過?怎麼好像我摔碎你一壺酒,捅了你一劍,你就這幅模樣?”

他歎了口氣,蹲在謝紓旁邊,摸了摸他冰涼的臉,接著,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強迫少年仰頭,他垂著眼睛,手不自覺地從少年沾血的嘴唇擦過,接著,用力地揉捏起來,冷漠地嘲諷道:“真是嬌氣的小少爺。”

他微微走神,可等到他回過神來時,表情驟然扭曲,像是一個看見自己心愛玩具被搶走的頑劣孩童。

那片血泊上空空蕩蕩。

謝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