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當初答應你,有酒就陪你……(1 / 2)

夜色如赤,風聲如雷。

黑紅色的雲層如魚鱗般鋪開,枝頭上紅色的滿月升空,放著猩紅的光。滿月離得太近,隱約可見上麵可怖的坑坑疤疤,忘川河躁動般咆哮著,血紅色的江水在白浪間翻湧著,詭異地從下往上流,仿佛大火在雨中劈啪燃燒,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流下一道憤怒的血淚。

邊界上,銅製的鎮魂鈴尖銳地鳴叫,不堪重負般,直接在昆侖弟子驚恐的目光中一個接著一個地震爆開來,銅片如流螢般四處迸濺,仿佛因為恐懼而尖叫的孩童。

“結界……結界破了!”弟子瞳孔地震,衝去塔頂的鐘樓,暴雨灌進他的嘴巴中,他瘋狂地撞著鐘,頓時整座昆侖都被警報聲包圍,“萬鬼來襲!昆侖所有弟子聽令!低階弟子疏散山下亡村村民,高階弟子火速趕來昆侖邊界,鎮壓無澗鬼域!”

警鐘長鳴,不遠處,似乎能看見黑色的鬼影從河對岸雲霧升騰般緩慢地升起,沈乘舟臉色陰沉地看向逆流而上的赤紅色血河,呼吸沉重。

“鬼王是競爭上位。新鬼王誕生意味著舊鬼王隕落,舊鬼王已經足夠棘手,怎麼還能有新的鬼王?!”有弟子駭然,“這是要有多凶,多絕?!”

“靜心。”沈乘舟轉身,冷冷地看了那弟子一眼,握著劍的掌心卻是已經微濕。

這次恐怕是昆侖的大劫,他略一沉思,便一拍雙手,瞬間,空中浮現出三個古老銅鏡。

他低聲喝道:“聯絡無淨佛門的明淨大師!告訴他,印鈴破,血月當空,有大難降臨!”

銅鏡上麵模糊地浮著一層霧氣,他沉著臉,等了半晌,終於接通,還沒等通訊鏡中的人講話,他便飛快道:“明淨大師,新任鬼王誕生,昆侖請求支援——”

他話還沒說完,等銅鏡中慢慢浮現一張臉時,瞳孔不禁微微一縮,道:“你是誰?”

銅鏡中,居然是一張少年和尚的麵孔,他看上去年紀很小,剃著光頭,頭頂上還有六道戒疤,怎麼看也不像是佛門活了上百年的明淨老祖。

小和尚聞言,似乎絲毫感覺不到沈乘舟的焦急一般,慢吞吞道:“師父不在。”

“什麼叫不在?”沈乘舟蹙眉。

他隱約有預感,這次出境的鬼王與他之間恐怕有著如天塹般的實力差距,因此佛門的明淨老祖必須出麵,“懇請明淨大師見晚輩一麵,此為天下生死大事,不可耽誤,若是鬼王破境,天下必將生靈塗炭!上一次血月當空時……”

他用天下大義與蒼生來壓人,鏡中的小和尚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悅,在沈乘舟陰沉如水的目光中,他思慮半晌,最後才歎氣,“哦,好吧,那我問問師父。”

他轉身,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久到沈乘舟以為他不會回來,終於,銅鏡上出現了一張臉。

“怎麼又是你?”沈乘舟神色一僵,隱隱動怒,“此事並非兒戲,若天下大亂,佛門也難逃其咎,望佛門周知。”

小和尚撩起眼皮,打了個哈欠,他那邊也不知道在哪裡,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他聳了聳肩,沒什麼誠意地說:“抱歉,佛門無法參與此事。”

“黃發小兒,你有什麼資格代表佛門?”沈乘舟已經不悅到了極點,他負手而立,高高在上地睥睨,然而少年卻立刻打斷他,冷笑道:“這是師父說的,你在質疑師父嗎?”

九州天下十六城,四方龍虎鬥山河。這四方龍虎,自然指的便是天下四大宗,一是劍法天下的昆侖,二是道法天下的仙盟,三是醫者天下的蓬萊,四則是慈悲為懷的無淨佛門。

沈乘舟沉默下來,額角青筋狠狠跳了幾下。

他當然不能質疑明淨老祖,先不說四宮之間是相互平級、相互製衡的關係,明淨老祖已經活了幾百年了,不僅是他的前輩,還是比他修為還要再上一台階的大能,而他隻是一個新上任的昆侖掌門,無論如何也不能去逾矩冒犯。

可是這事情難道是小事?若是封印破,萬鬼來襲,昆侖首當其衝,要受到多少損失和傷害?

他作為昆侖新任掌門,不僅要被質疑能力,還要“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若是昆侖破,他便是昆侖的千古罪人,是比謝紓還要刻在恥辱柱上的敗筆。

而且,到那時,他還能活著麼?

他死死地咬著牙,嘴裡泛起一股血腥味,他飛快地權衡利弊,縱使萬般不願,也不得不低聲下氣,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昆侖向佛門……請求支援。求佛門老祖前來幫助,為天下開太平。”

小和尚似乎隱約間翻了個白眼,雙手合十,轉了轉手裡的佛珠,阿彌陀佛念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注】此為因果報應,順應自然。”

“施主請回吧。”他說。

沈乘舟凝固住了,“佛門這是要逃避?……”

他話沒來得及說完,小和尚單方麵地切斷通訊,銅鏡瞬間灰暗下來,徒然地倒映著沈乘舟發青的臉,隱約有些猙獰。

他深呼吸一口氣,麵上還是冷靜下來,冷冷吐字道:“一群懦夫。”

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全憋在胸口,沉悶得幾乎要窒息,偏偏祝茫在一旁用擔心的目光看著他,讓他無法將這股怒氣爆發出來。

昆侖掌門從來便是清冷謫仙般的人物,認真刻苦,心懷天下,冷靜睿智。火燒眉毛、泰山將傾都必須麵不改色,他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失去理智。

他接著撥通下一個銅鏡,銅鏡上漸漸浮現出一處雲霧深處的海島,海水碧藍,島嶼青蔥,像是汪洋上的一顆玉石。

“蓬萊列島,新任鬼王誕生,血月當空,忘川倒流,是大災禍之征兆。”他沉聲道:“昆侖掌門沈乘舟在此請求支援。”

銅鏡中,似乎能看見蓬萊島上一座道觀拔地而起,雲霧繚繞,煙雲滾滾,他皺了皺眉,沒有人回應他,“蓬萊島主?”

“快快快!”銅鏡中似乎隱約能聽見一個少年的聲音,“恭喜謝琅哥哥!你即將成為新的蓬萊島主了!”

“噓。不可妄言。”另一人似乎責備道:“島主更換儀式還未開始,戒驕戒躁。”

“謝琅?”沈乘舟啟唇,“你即將成為蓬萊島主了?”

似乎是應了他的話,銅鏡中鞭炮炸響,鑼鼓暄天,無論沈乘舟說什麼,都毫無反應,恐怕是那邊正喜慶熱鬨著,根本沒空理他。

“你是謝紓的弟弟,”沈乘舟有些不悅,他換了個話題,“也是曾經昆侖的一份子,你……”

他話還未說完,銅鏡居然直接掐斷,沈乘舟臉色隱約有些發黑,他低喝一句:“胡鬨!此事難道是兒戲麼?!”

他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冷笑道:“親哥下落不明,做弟弟的卻不管不問,隻顧升官發財,可真是……”

祝茫拍了拍他的背,沈乘舟隱忍地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氣,直接與仙盟通訊,這次銅鏡總算沒出什麼問題,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從銅鏡中傳來:“沈掌門?”

“李盟主,”沈乘舟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總算遇到了個靠譜的,“新鬼王降世了。”

“知道了,我很快就來。”仙盟盟主沉默了一會,過了半晌,久到沈乘舟皺眉,神色冷下來,才緩緩開口,“血觀音是不是在你那?”

沈乘舟呼吸一頓,“……怎麼?”

“沒什麼,”李廷玉冷笑了一下,“我隻是想問問,沈掌門與血觀音大婚感受如何?”